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将军,我们成亲吧》醉轻烟 文案: 又名:《曲水流觞》《买个将军回家过年》 向来喜欢小事化大,大事闹到不可收场的云家七少爷——云觞。 这日正游玩,遇上旧冤家,七公子心情不美丽,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掷千金,将一个小倌强行砸下来。 没曾想这失忆的小倌竟是自己‘惦记’了十年的青梅竹马! 意外中了大奖的七公子心花怒放,趁着心上人失忆,尽展情场老手之能,耍流氓占便宜,一心想在心上人恢复记忆前强行拐回家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不料就在成亲前夕…… 主受,1V1,HE,努力谈恋爱~ 沉稳寡言对受很宠的冷脸将军攻 X 任性骄横见攻就怂的流氓少爷受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烽,云觞 ┃ 配角:柳容,齐爽,厉铭 ┃ 其它:小白文 第1章 序   五月的江南,在燕子飞舞的羽翅下苏醒。   如一滴墨迹,落入缓缓展开的画卷之上,晕染无边风光。   然而今日的白龙州,却在初升的太阳下迎来了格格不入的来客。   一队被甲执兵的铁骑,威风凛凛的踏碎一片朦胧烟雨。   过往百姓无不避趋,面露畏色。   有路人远远瞧着那队铁骑的背影,无奈长叹。   “要征兵了。”   白龙州,云府。   一棵枝干粗壮饱经风霜的老树下,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和七八名丫鬟仆人,均一脸焦急朝上望。   头顶高处,玉兰花开的正盛,枝叶交错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一根树枝上,两手牢牢抱住粗壮的枝干,粉琢玉雕般的小脸蛋鼓成球。   云夫人瞧着儿子越发苍白的脸蛋,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气愤。   “觞儿!快下来!不许闹了!曲烽是出门办正事,马上就回来了!”   云觞一脸的不相信。   云夫人头疼。   曲烽是庄里下人的儿子,十五岁的一个大男孩儿,性子内敛做事稳重。   云觞自幼患疾,脾气古怪,三岁起便由曲烽贴身服侍至今,七年来,只要曲烽在身边,施针喝药向来是乖巧的,日子久了,便一刻都离不得,不料家中人习以为常,便忘记了少爷那副怪脾气,前些日子随手将曲烽指派出门,结果打那日起云觞就各种甩脸色,今天更是忍无可忍的爬到树上嚷嚷着曲烽不回来他就不下去。   奶娘焦急万分的朝上喊,“少爷先下来好不好,家丁已经寻去了,说不定您刚下来小烽就到跟前了。”   云觞咬着下唇,对这个说辞特别不满意。   也不怪他,曲烽出门第二天开始,他就一直被这个借口搪塞。   云觞伸出手,恶狠狠揪下一朵玉兰花朝奶娘的头上砸去,漂亮的墨色眸子中盈满了不悦气恼。   晌午的大太阳火辣辣的照在云小少爷苍白如纸的脸蛋上,肉嘟嘟的小嘴巴一开一合,呼吸似是有些吃力。   云夫人见状,心知不能再耗下去,朝身旁两个护院的家仆使个眼色,家仆得令,绕过正面,纵身跃上那棵百年古树,试图将高处的云觞抱下去。   不料云觞极为警觉,树枝稍一颤动他便发觉,扭头朝着他们大怒,“下去!你们敢上来我就直接松手!”   说罢身子一晃,整个人瞬间倒挂在树枝上,吓的树下一片惊呼,所有人都聚拢在云觞下方,伸长了手,生怕小少爷一个失手就真的掉下来。   云夫人脸色苍白,焦急的语气也失了平日里的端庄,“曲烽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英挺的少年踏进庭院,抬头便瞧见枝叶间摇摇欲坠的身影,沉静的眼眸中似有些无奈。   不待夫人指示,他快步上前,蹬着古树的树干几步跃上高处,勾着树枝来到云觞身边,一把搂住他下坠的腰身。   眼见来人,云觞一扫方才的气恼之色,眉眼一弯,乖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丝毫不嫌少年身上的布衣粗糙,很委屈的将脸埋进他怀里,由他抱着自己从树上跳下来。   举了半天胳膊的众人可算松了口气。   曲烽抱着他,熟门熟路将人送回房间,屋内地上还摊着药碗的碎片,夫人赶忙命人将新熬好药送过来。   云觞闹了半天,筋疲力尽,服下药后乖乖的躺回被窝里睡回笼觉,还不忘气呼呼的警告他,“不许走!我睡一小会儿就醒!就一小会儿!”   曲烽笑了笑,宠溺的揉揉他的脑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应声。   云觞又累又困,没察觉到异状,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众人退出门外,正要离去,曲烽却先一步拦在云夫人面前。   云夫人见他脸色有异,停下脚步,“怎么了?”   曲烽踌躇片刻,缓缓开口,“夫人,我……打算从军。”   云夫人一愣,看着面前虽已英挺修长,仍难掩稚气的少年。   “从军?你才十五岁啊!”   曲烽低着头:“我今日回府前去问过,够了。”   正好够最低的年龄线。   云夫人很是不解:“云家待你不好吗?”   曲烽摇头。   云夫人:“那为何要去拿性命换功名,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人封候拜将不成,反成了河边白骨,客死他乡。”   曲烽攥紧拳头,低头不语。   云夫人看他神色坚定,心中了然,“罢了,你的去处我无权阻拦,只是……朝廷并非强行征兵,为你,为你娘,再好好想一想吧。”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曲烽抬起头。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却在触及云觞房门时瞬间停滞。   不知何时将门扒开一条缝的云觞,怔怔的看着他,明眸中的惊愕,刺的曲烽心底微颤。   “为什么要去当兵,叔叔说当兵吃不饱穿不暖会受伤会流血!还没有人给你呼呼伤口。”   “我可以让我爹……哦不,我哥哥他们教你剑法啊,云家的剑法天下第一哦!”   “曲大娘身体不好我可以请大夫给她看病,等我长大赚好多钱给你们买新房子,穿新衣服!”   “不要去好不好。”   “要不要不,你等我一年嘛,大夫说我再吃一年的药就痊愈了,到时我和你一起去当兵!”   数日来,云觞缠在曲烽身边说尽了好话,哭过闹过,央求威胁,掏空了小小身体里所有能承诺的美好,却依旧无力动摇曲烽眼神中的坚定。   于是他去求娘亲,求当家的二哥,求曲烽十分敬重的伯父,求庄里一切说得上话的长辈,最终却只换来一句无奈的斥责。   不要胡闹!   云觞气的不吃不喝,将药碗饭碗统统摔碎,缩在被子里哭哑了嗓子,病发疼的数度晕过去也不肯吃药,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改变的现实,如冰冷的海水要将他没顶。   而明明只隔了半个山庄,平日连他擦破点皮都要心疼半天的曲烽却再没来看过他。   就连平日与他最要好的五哥,也只是隔着被子揉揉他的头,轻叹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他心里你没那么重要。”   云觞一怔。   “你这样折腾自己,只会伤害真正爱你的人。”   眨眼便到了离别的日子。   曲烽走的不声不响,烟雾朦胧的清晨,只有曲大娘为他送行。   “不和七少爷道声别吗?这一走,再见面就难了。”曲大娘伸出粗糙干裂的手,为儿子整了整衣襟。   曲烽凝视着母亲的手,摇摇头。   “你们在一起七年了。”曲大娘语气感慨,“那么要好,看起来像兄弟似的,你也舍得。”   曲烽扯了扯嘴角,“只是像罢了,他是少爷,我是下人,我留在云府一日,便永远不会改变。”   曲大娘面露不舍,“这样不好吗?穷是穷了些,好歹……平平安安的。”   何必远赴边关,烽火狼烟。   曲烽深邃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有些事,我不甘心。”   这话似是触动了曲大娘的心魂,她身子一颤,险险落泪,“都过去了,烽儿,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娘只求你能平安归来。”   “……我会的。”   曲烽恭恭敬敬的拜别母亲,再不看云府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决绝的背影逐渐隐入晨雾之中,曲大娘远远望着,直到彻底看不见儿子的身影,这才抹了抹潮湿的眼角,回过身来。   门后,一个小小的身子扒住门框,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泛青的五指颤抖不止。   “七少爷!”曲大娘吃了一惊,“怎么连鞋子都不穿,会着凉的!”   云觞死死盯着曲烽远去的背影,无论曲大娘如何拉他,仍是固执的不肯松手。   “我讨厌他!”   云觞咬牙切齿。   嘶哑的嗓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曲大娘愣了一下:“什么?”   云觞狠狠地摔上门,瞪着曲大娘,不顾撕裂般疼痛的喉咙,一字一字,声嘶力竭。   “我讨厌他!”   话音落下,仿佛连日来的气力瞬间被掏空,云觞只觉呼吸困难,大口喘息着,肋下一窒,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生命不息挖坑不止!名门公子强娶落魄将军的故事,新文请多指教~(其实这篇文老早就在存了,然后一直修改改改改改改……感觉如果再不发出来,窝就直接改到坑了_(:з」∠)_) 第2章 第一章:一掷千金   十年后   明珍楼的地下拍卖所。   偌大的地下王国,悬满了用来照明的金灯宝石,光芒笼罩四周,恍如白昼。   场所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拍卖展览台,周边围了一圈茶座,稍远高处,悬空建了八台雅座,外围由轻纱与屏风挡着,场中景象一览无遗,座中之人皆非富即贵。   东面雅座。   镂空的雕花屏风后,坐着位雪缎锦衣绣金领的公子,身姿高挑,面如冠玉,温和的珠光透过轻薄的白纱,映衬着他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他身旁还坐着两位年纪相仿的青年,一鹅黄,一天青。   鹅黄衣男子名唤柳容,看着年长些,容颜清秀眉目温和,在三人中最不显眼。   天青衣男孩儿名唤齐爽,相对年幼,粉琢玉雕似的,苹果般的脸蛋儿有些许稚气未脱,微微一笑,便见两个浅浅的酒窝。   台下的拍卖声此起彼伏,一个个见不得光的珍宝上上下下,绣金领的公子却懒洋洋的翘着长腿,只是瞧着台下珍宝流水而过,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时不时瞥一眼台下的座位。   柳容顺着他的目光朝下看,看到了最接近展台的一处座位,那里坐着一抹嚣张的红衣,一样的慵懒坐姿,对台上的宝物毫无兴趣。   柳容回头看着绣金领的贵公子,“这都要完了,你这个冤家还一动不动呢,似乎不打算给咱们云公子机会了。”   云觞挑挑眉,不以为然。   一旁的齐爽抢道,“不懂,好东西都在后头,阿觞肯定憋着在最后收拾他呢。”   柳容指指下面,“马上就是最后一个了。”   台下的拍卖师口若悬河的为大家介绍最后一件拍卖的宝物。   柳容听了半天没听完,有些头晕,“身姿曼妙歌喉动人……是个女人?”   齐爽有些失望,“白来了,还以为有好戏看。”   柳容不解的看他,“为什么?”   齐爽指指下面那个红衣男子,“丹华的嗜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为了女人下血本。”   柳容想了想:“也有可能不是女人,比如稀奇的鸟儿啊什么的。”   齐爽摊手:“再稀奇的鸟儿,也就是只鸟儿啊,能值几个钱。”   说话间,一个罩着幕布的铁笼被四个大汉抬上来,‘轰’的一声搁在了台上。   台下那位一直心不在焉的红衣公子丹华,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直起腰了!”齐爽开始兴奋起来,“有戏哎!云觞云觞!他来劲了!”   柳容也有些兴趣,两个人纷纷探身朝下看,直接挡住后面云觞的视线。   展台下,丹华推开侍从递来的酒杯,看着被幕布遮严实的铁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请大家睁大眼睛,来欣赏今晚最后一件珍品!世间罕见的绝世美——”   厚重的幕布被拍卖师振臂揭开,然而他洋溢着兴奋与激动的解说,却在看清了笼中之物时,戛然而止。   幕布从拍卖师手中掉落在台上。   丹华的唇边勾起毫不掩饰的,得逞的笑容。   整场鸦雀无声。   齐爽使劲朝下看,半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是个——男人?”   柳容也搞不懂了,“不是说身姿曼妙吗?”   笼中那个被铁链牢牢绑缚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怎么看,块头都不小啊。   齐爽从开始的惊愕慢慢转为惊喜,搓搓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弄错了?本来要抬美人的结果抬了个糙汉子上来?明珍楼也会整这种糗事吗?哈哈哈哈。”   说话间,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五指修长,毫不客气的将齐爽使劲朝前凑的脑袋推到一边。   云觞终于有了反应。   他朝前探探身子,大致看清了笼中那人的形态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台下哗然。   拍卖师整个人都懵了,他迈前两步挡住笼中人,示意下人赶紧抬走,几个将笼子抬上来的汉子也吓傻了,慌慌张张的冲上台,就要将笼子运走。   抬错了笼子而已,没事没事,换上真品就可以了。   拍卖师勉强压下狂跳的心脏,正准备开口解释只是跟大家开个玩笑,不料台下一直沉默的丹华公子,却忽然开口拦住他的话头。   “慢!”   拍卖师心头一跳。   丹华微微一笑:“放上展台的东西,还可以再抬下去?”   明珍楼的规矩,抬上展台的东西,无人出价便就地销毁,没有收回的道理。   拍卖师一时无言,看看他,又看看笼子里昏迷着的男人,最后将视线投向了一旁也一脸震惊的副楼主陶然身上。   怎么办……   副楼主陶然自然知晓笼中人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按照俗物拍卖了去,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向骚动的人群行了一礼。   “诸位,诸位见笑,这笼中之人只是明楼主刚刚买回的小厮,许是下人忙中出错,闹了这么个笑话,在此陶然先向各位赔礼了。”   他顿了顿,微笑道,“为表歉意,今日此赏过后,诸位可在明珍楼旗下的任意一家酒楼免费享用美酒佳肴,以补偿诸位方才受到的惊吓与失望,小小心意万望海涵。且实不相瞒,其实今日最后一件珍宝,乃是我明珍楼在南海因缘际会捕获的一只美人鱼,此鱼解人意擅歌舞,容颜绝世身姿动人,举世罕见。”   他话音一落,原本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再度因美人鱼而躁动,有人立刻嚷嚷着免费吃酒什么的不重要,快将人鱼抬上来。   陶然暗暗松口气,立刻回身摆手让众人将笼子抬下去。   结果刚抬起来,又是一声“慢!”   又是丹华。   陶然身形一顿,转头时脸色便冷了。   丹华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微笑,“所以就这么三言两语,规矩,便不是规矩了?”   陶然无奈,“区区一个小厮,如何拍的起来。”   丹华挑眉,“你又知道拍不起来了?”   陶然:“……”   他看着丹华胸有成竹的表情,心中瞬间明白了七八分。   “规矩是规矩……”他淡淡道:“可若按照规矩来,今天这笼中人便是最后一件,人鱼怕是要让诸位等到明年了。”   他试图煽动其他客人向丹华试压,而众人也不客气,对他们来说,这个小厮是故意也好无心也罢都不重要,他们现在满心都是美人鱼,哪里有心思等丹华在这里磨蹭。   丹华也冷下脸:“错是你们出的,别好似是本公子找茬,若是来日错送上台的不是一个廉价的小厮,你们也这么随随便便就收了回去?”   有人不满。   “可我们不想看小厮,就算为了规矩,也要考虑在座各位的心情吧,等了半天的重头戏最后就是这么个下人,耍我们玩吗?”   “丹华公子说的有礼,无规矩不成方圆,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明珍楼难道想自砸招牌?”   “拿一个小厮当珍宝拍卖本身就是在砸他们的招牌,也是侮辱我等的身份!”   “非也,有一便有二,若是来日送错的是个远高于重头戏的宝物,莫非诸位也能容他们这般戏耍吗?”   “自然由不得他们胡来。”   “那么这次便不可让步!”   “一个小厮有什么看头,谁家缺下人准备在明珍楼买一个回去?”   众人争执起来,不破规矩便见不着美人鱼,破了规矩明珍楼要面临的是自砸招牌的丑闻。   原本一个哈哈便可以过去的小插曲,竟被丹华逼到这地步,规矩不守不行,然而众怒难犯,贸然公布美人鱼的陶然隐隐有种自砸脚趾的感觉。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既然如此,那便先卖了小厮再来看人鱼如何。”   丹华一听这个声音,瞬间黑了脸。   因争执而渐渐围起来的人群,在此时又自觉地让开一个口子。   一位雪衣金领的公子,施施然踱步而来。   这位贵公子一现身,原本对美人鱼无甚兴趣的名门之士也纷纷侧目。   江湖上名门世家林立,成规模者,皆有自己的衣着风格。   身为江南四大世家之首,雪缎高洁,金领华贵,便是白龙云氏独有的风格。   用齐爽的话说,就是又要名声又要钱。   又有名声又有钱的云家公子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   尤其是云家七公子。   年纪不大,名声不小,他走到哪儿,热闹事儿就跟到哪儿。   陶然心里暗暗叫苦,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小事化大,大事闹到不可收场的搅事阎王。   “覆水难收,不过在重头戏后面加上一味小菜,也不算坏规矩吧。”   云觞撩开衣摆,在靠近展台的地方,随意的挑了个空位坐下,身后的齐爽和柳容一脸笑意的站在他两旁。   “区区一个小厮,贵楼主不会舍不得吧?”   云觞脸上的神情十足的写了三个字,凑热闹。   有这位爷在,陶然再不敢生事,如今笼中之人再重要也不能留了,若是让他闹大了,可不只是自砸招牌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快步回到台上安抚诸位,“好好好,便按云公子说的,先拍卖小厮,完了再上人鱼,大家请安静,请安静。”   陶然一松口,拍卖师连忙上来接场,陶然低声嘱咐他,赶紧开个价让丹华公子赶紧把人领走便是。   至于起拍价,他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价位,太低侮辱人,太高不合适,于是最后开口道:“白银一百两。”   丹华一口应下:“一百两。”   四下再无人应声。   谁脑子进水才会花一百两买个小厮,丹华的意图太明显,明显到是个人都差不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拍卖师立刻开始倒数。   另一边的云觞突然轻笑一声,“毕竟是重头戏,一百两也太难看了。”   “就是!”   齐爽在后面带头起哄。   旁人跟着吆喝了几声,但不起劲,区区一个小厮,他们嘴上起哄,心里有些失望。   没戏看了。   云觞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   柳容和齐爽淡定的捡了个位子嗑瓜子儿。   丹华恶狠狠地瞪着他:“五百两!”   陶然脸色一变。   云觞面不改色:“八百两。”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丹华咬牙,攥紧了五指:“一千两!”   云觞不眨眼:“一千五百两。”   丹华气的脸色发青的瞪着云觞:“你到底想干嘛?”   云觞语气平淡:“没什么,就是缺个下人使唤而已。”   一千五百两白银买个使唤的下人?   丹华一边在心里拼命凌迟云觞,一边怒道:“两千两!”   看戏的齐爽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默默凑到柳容身边,“我能问下,他俩之前有什么仇吗?”   两千两了,我的乖乖。   柳容摇头:“没仇。”   齐爽纳闷:“那云觞怎么会跟他整成冤家对头啊?”   柳容不耐:“说来话长。”   齐爽冷漠:“那就长话短说。”   柳容沉默了一下:“……云觞以前喜欢他。”   齐爽一愣:“以前?”   柳容不是很想承认的点点头:“嗯。”   齐爽恍然大悟:“明白了。”   云觞摸摸下巴,没有第一时间接下去,似乎在思考。   拍卖师悄悄的松口气,看来云公子不打算任性了,便开始倒数,可第一个数字刚落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再次打断他。   “三千两。”   一旁的陶然毛骨悚然,众人纷纷回头去寻声音来源,登时又是一片哗然。   那里赫然站着一位灰蓝锦衣的男子,正是刚刚从外地赶回的明珍楼楼主,明轩,他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吐出的数字却铿锵有力。   丹华瞬间攥紧手指,他被明轩冷漠的眼神刺的有些坐立难安。   陶然终于正大光明的松了气。   齐爽失望的趴下身子,“唉,没好戏看了。”   然而就在陶然以为闹剧已经结束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再度拉起所有人的心弦。   “五千两。”   明轩迈开的步子一滞。   丹华目瞪口呆的看向云觞。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搞事情!搞事情!七公子要搞事情了!   明轩停下步子,语气依旧平静:“一万两。”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看不清脸姑且……算倾国倾城的小厮,居然拍到了这个数字,不愧是明珍楼的楼主。   大气啊!   齐爽紧张的抓紧柳容的衣服:“怎么办怎么办!阿觞的气势被压下去了!”   柳容嫌弃的拍开他的手。   云觞微微偏头,意味深长的瞥了明轩一眼。   明轩直视他,目光冷漠。   云觞朝拍卖师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   拍卖师脸色发白,试探性的问道:“七公子这是?”   云觞勾起冷冷一笑,笑的拍卖师遍体生寒:“一千金。”   整栋明珍楼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3章 第二章:重逢   黄金,一千两。   所有人都被这个价格惊的目瞪口呆。   一千金,在明珍楼算不上惊世骇俗,但用一千金买个小厮……   明轩背在身后的手指暗暗攥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笼子里的人是谁,他心知肚明,以此人的身价,这个价格尚有余地!   但这份余地,眼前这位阔气的贵公子会留给他吗?   和白龙云氏拼一掷千金的气势……   明轩咬紧牙关,在拍卖师忐忑的声声倒数下,终是无力的合上眼。   一锤定音。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全场寂然。   丹华坐在椅子上,浑身僵硬,瞪着云觞的目光中罕见的露出几分惊惧。   他们认识十多年了。   他素来知晓,这人自幼骄纵任性,偏执的厉害,想要的东西拿不到手决不罢休,而自己也不是谦让的脾气,为此二人幼时常有冲突,见面眼红。   年长些许,便被人戏称为冤家宿敌,后来云觞名声越来越响,为人处世平和了不少,却唯独针对他,他还沾沾自喜,只有自己能逼得云觞失态至此。   可如今他坐在这里,眼看云觞轻描淡写的将价格抬到一个连自己都心惊肉跳的高度时,他才忽然发觉,童年时二人家境之间那份不甚明显的距离,如今竟已深如鸿沟。   眼前之人俊秀白净的面颊上依旧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可那双漂亮极了的眸子里,却是势在必得的坚定与腰缠万贯的从容。   他还在针对自己,但宿敌,已成笑语。   六个仆人在云觞的默许下,小心翼翼的将这个价值一千金的笼子抬下去,将里面的人换了一个昂贵的箱子装上,护送前往云觞下榻的客栈。   临走前,云觞微笑着冲明轩微微俯身。   “承让了。”   明轩平静的回礼:“哪里。”   陶然来到明轩身边,低声道:“楼主,抱歉,今天的……”   明轩轻轻摆手,示意回去再说。   回到客栈,齐爽率先一步抢过明珍楼送来的卖身契,一字一句看下去,末了摸摸下巴,“啧啧啧,价值一千金的卖身契啊,嗯?曲风?没听过,应该不是个太有名的小倌儿吧。”   云觞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茶。   齐爽啧啧称奇:“我真搞不懂你,就为了凑个热闹顺便给丹华难堪,你居然扔了一千金进去!真的不肉疼?”   一旁的柳容却没那么大惊小怪,“他当初看上空兰寺主持的一盆兰花,硬是出了三百金抢到手呢。”   齐爽无语,冲云觞竖大拇指,“我看上了就是我的!霸气!”   他说罢,话锋一转,“不过这个箱子你准备怎么处理啊,真的把这个小厮收了?或者说,小倌儿?”   柳容凉凉道:“收就收了呗,横竖一个小倌儿,也碍不着咱们七公子将来寻花问柳,恭喜你啊七公子,有人夜夜伴着枕边眠了。”   “客气了。”   云觞得意的翘着二郎腿,对这暗含讽刺的话很是受用。   齐爽伸手比了比云觞高挑的身板,“可是,我看那小厮的块儿头看着比你还大,好像不和你的口味啊。”   “哦?你这么了解我的口味啊。”云觞挑眉,搁下茶杯,被齐爽催着蹲到箱子前解锁。   齐爽白他一眼:“废话,要是箱子里是个虎背熊腰满脸黑毛的大汉,你下的去口?”   柳容一脸嫌弃:“那还叫小倌儿吗?”   齐爽想了想:“那应该叫巨——”   箱子被漫不经心的云觞打开,露出一张脸,打断了齐爽的话。   那张脸五官英挺,棱角分明,即使昏迷不醒,也掩不住一副似是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冷漠。   冷不丁对上这么一张脸,云觞一愣。   齐爽眼睛亮起来:“哎!这个好!”   他兴奋的凑过去想把云觞挤开,挤了两下没挤动,再去看云觞的脸色,却发现他定定的盯着麻袋里的人,神情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齐爽推了云觞一下。   云觞不动声色的回过神,嫌弃的一把将凑很近的齐爽推一边,“干嘛?”   齐爽很无辜:“问你怎么了,这长得俊归俊,不至于看傻了吧。”   云觞微微蹙眉:“我就是觉得他有点眼熟而已。”   他伸出手,捏着男人挺翘的下巴来回打量,然后朝他脸上又摸又捏,力道大的齐爽都龇牙,也没摸到一点□□的痕迹。   没有面具,云觞的表情更疑惑了,对这个人的印象仿佛一直笼罩着一层迷雾,挥不开,却瞬间牵动了心弦,他确定见过此人,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齐爽不知他心中不解,目光只是上下打量此人的相貌和身材,云觞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就被齐爽起哄的去摸这男人有没有看头。   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失神,云觞恢复风流本色,状若自然的将手从男人的脖子往下滑,滑到结实的胸膛上,然后五指弯曲,捏了捏。   ……   云觞心头一动。   齐爽两眼发光:“哇!快来让我摸摸!”   云觞收回手,一把盖上盖子。   齐爽:“喂喂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摸一把都不让!”   “爷一千金买回来的!”   云觞不理他,单手就想把箱子提起来,不料这人分量不轻,他提了两下没提动,只得两手并用将箱子推到床边的角落里。   齐爽不甘心的吧咂嘴:“现在的小倌儿都这么极品吗?”   云觞冷冷一笑:“这个极品归爷了!想要自己再去买,滚!”   “哎哟,你可真急色!”被撵出门的齐爽揶揄他,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门响。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撵走碍事的人,云觞坐在桌前,提笔在一封白纸上写着什么,他似有些犹豫,写写停停,若有所思。   末了一把将未竟的书信揉碎,起身来到箱子面前,再度打开箱子将那人拽出来,捧着那张昏迷的脸瞅了半天。   啧,还是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绝非数面之缘的路人,可反复在脑海中搜寻半天,怎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心里便不踏实,于是云觞干脆拾把椅子坐下,盯着那人的脸开始筛选自己这些年来有印象的人。   这一盯,便盯到了入夜时分。   享受了半天目光洗礼的男人终于从昏迷中挣扎出来,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些疑惑,他抬眼环顾四周,立刻就发现前方的阴影处,一个男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他。   接着,他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装在箱子里。   “醒了?”   他听到那个男人慢悠悠开口,“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他茫然的垂下眼帘,艰难的思索片刻,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名字……”   他喃喃道,低沉的嗓音带了些干涩的沙哑,听的云觞脑子里嗡的一声。   几乎是瞬间,一个记忆中埋在心底的名字拨开云雾呼之欲出,他猛然冲到那人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死死盯着那双迷茫的眸子。   一双温和的,沉静的,深渊似的眸子。   云觞倏地又松开手,退后几步,只觉头皮发麻。   七年!   自他记事起整整七年!   面容模糊了,身形改变了。   然而这个声音!   他依旧在第一时间就辨认了出来。   那七年来夜夜在塌边哄他入眠的声音!   曲烽!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4章 第三章:心虚   自他记事起,身边便有了曲烽。   整整七个春秋。   记忆中那人永远是温和体贴的,不论他多蛮横任性不讲理,都不曾在那人眼中看到一丝不耐。   起初,他总嫌曲烽没脾气,无趣至极。   二哥却笑他,那是因为曲烽喜欢你,所以对你的坏脾气照单全收,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敷衍。   碰到这样的伙伴是你的福气。   二哥每每这样说,他便很得意,日子久了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曲烽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曲烽对他是否也是最重要的呢?   他没想过,太过自我的日子让他根本没有察觉这个问题,因此在曲烽坚定不移的远去参军时,他恼,他气,他怒火攻心到险些连小命都丢了。   恨!每每想起此事便恨!可恨罢,想起曾经有曲烽陪伴的日子,他又特别思念这个人。   他是真的喜欢曲烽。   旁人都觉得小孩子没定性,哭过几天换个玩伴一样开心,云觞自己心里却觉得不是这回事,小时候说不清楚,只会发脾气,后来长大了,发现再没有别人能像曲烽一样让他看着就满心欢喜,才知道这就是大人说的喜欢。   可曲烽从没回来过。   之后那几年他想开了些,就试图去忘记这个名字,结果把容貌忘得差不多时,因事远赴边关的五哥却带回了他的消息。   曲烽做了一个将军。   且甚得大将军青睐,几次得胜回来后,曲烽名声大噪,当路边的说书先生再次讲起大将军的丰功伟绩时,便捎带上了这位大将军亲手提拔的后生。   讲他在军营中的事迹,讲他在战场上的英姿,讲他在朝堂上的荣耀加身。   这其中很多都是道听途说,但百姓就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的故事。   家人偶尔听到,还会促狭的笑话云觞当年不许曲烽离开的孩子气,云觞为了面子不得不表现出很不在意的模样,私下却忍不住溜出去听,可说书先生凭心情讲故事,云觞很早就开始接手家里一部分生意,忙的四脚朝天,好几次挤出时间去听,却发现不是自己想听的。   云觞憋屈的很,干脆有一天蒙面去堵回家的说书先生,半胁迫的要他定好每个月固定一个日子专门讲曲将军的事,然后到那天就放自己一天假,专门去茶楼听故事。   曲烽留下的故事其实不多,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讲也讲不了多少次,可偏偏这位金主出钱爽快大方,他只得费心四处去打听,甚至开始捏造,好在这位金主不挑剔,一个故事翻来覆去的讲也听不腻,听得心里痒痒就回家扑到床上,一边回忆曲烽和自己相处的幼年时光,一边偷乐,觉得他们说的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曲烽,不由有些自豪,又有些仰慕。   然而时间一直试图冲淡一切,等他彻底想不起曲烽的容貌时,失望的以为两个人的缘分便止步于此,你在沙场厮杀,我在茶楼听书,你是故事里的英雄,我是故事外的观众。   结果前年五哥去帝都做生意,竟无意中见了曲烽一次。   当时正巧大将军得胜凯旋,京都大道肃清,百姓林立两旁,红艳艳的旗帜下,曲烽骑着高头战马,面沉如水,一身戎装,跟随在大将军身侧,英姿飒爽的令叶家五公子险些动了心。   听说五哥在京城见了曲烽一面,云觞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突然又雀跃起来,五哥屁股还没坐稳就被他拽着描述了好几遍当时的情景,然后裹在被窝里不停地想象曲烽当时的模样,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就想去京都亲自见他一面,被二哥哄了好久才哄住。   江南距京都路途遥远,他快马加鞭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到,最近几年边关战事频仍,曲烽封将后就没在京都待过多久,他就算现在出门,可能到京都也见不到人。   果然没多久就听说大军又出征了,不过这次大将军被皇帝留在了京都,是曲烽和另一位年轻副将带兵出征。   云觞失落又兴奋,他记得曲烽往年一直跟在大将军身侧,大将军似乎很爱护曲烽未满的羽翼,这是第一次让他单独带兵出征的,不知道会不会顺利,可说书的先生说,这场仗并不危险,皇上和大将军有意让曲烽立功,然后加封驸马。   老掉牙的套路。   云觞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在那以后他就再没打听过曲烽的事,虽然内心相信曲烽会凯旋,但他不想听到他凯旋的后续。   稍微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把自己气得不行。   结果没想到一年后竟在这个破箱子里,看到自己日思夜想了整十年的人。   云觞脸色发白,又退后几步重新隐入黑暗的阴影里,无声喘息着。   曲烽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整得一头雾水,半晌,试探性的问道:“你……”   接着,他听那人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已大致平静,“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曲烽蹙眉,摇摇头,“你……知道?”   阴影中的人沉默半晌,低声道:“当然。”   曲烽却没有立刻去问他,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   云觞也借这个机会,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想知道你的名字吗?”他的语气恢复正常,人也从容了些许,便重新坐回椅子上,借着椅背的依靠顺了顺方才狂跳不止的心脏,只是手心里的冷汗一时间还潮湿着。   曲烽直觉的察觉他话里有要挟的意思,想了想,道:“很重要吗?”   云觞一愣:“你的名字,对你不重要?”   曲烽抬头看着黑暗中的人影,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云觞:“……”   他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曲烽的意思,一颗还在燃烧的心瞬间凉了许多:“不记得了,就不重要了是吗?”   曲烽不置可否。   云觞起身,端起厅内的烛台,手里拿了张纸来到曲烽坐着的箱子前蹲下,衬着烛光,给曲烽看清楚纸上的内容。   明明白白的一张卖身契,一个血红色的手印。   上面的名字是,曲风。   云觞抬抬下巴:“你说,这个重要吗?”   曲烽没将注意力停留在方才的话语上,他认真的将卖身契看了一遍,面露不解:“花一千金就为买个打下手的小厮?”   云觞一怔,没想到曲烽瞬间就抓到了重点,他随即笑了,带着些邪气,顺手将卖身契塞进怀里,伸出长指将曲烽挺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凝视着这张冷漠又英俊,让他心动不已的面孔,语气轻佻,“铺床扫地端茶送水,那是次要的。”   曲烽:“那什么是主要的?”   云觞勾着唇角,舌尖轻扫上唇,暧昧的低声道:“泻火。”   他明明白白看着,曲烽那双沉静如渊的眸子在烛光的辉映下,刹那间冷若冰霜。   云觞心头一跳。   好帅……   然后,就……有点心虚,但表面上不能露怯,对方再冷漠也只是一个记忆全无还签了卖身契的人,云觞!他不记得你!你小时候的熊样他都不记得!要沉住气,沉住气!   他下巴一抬,略微提高嗓门,“瞪什么眼睛?别告诉我你这么大人不知道卖身契什么意思!不过,你若是真的不知道,我倒不介意亲手教教你。”   他色胆包天的手指轻轻勾上曲烽的衣襟,那薄薄的两层布衣领口,轻轻一扯就露出里面结实强健的胸膛。   云觞的舌尖舔了下上颚,不动声色的吞了口口水。   他今天摸过,这里手感很好。   曲烽并没有被他轻佻的冒犯激怒,原本苏醒后陌生的环境和失忆的现状激起的慌乱不安在下一瞬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按捺下去,只剩下冷静的理智在思索目前这一切。   尽管他失忆了,对物价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理智也还存在,一千金买个小倌够荒唐,就不知这个公子哥儿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所图,若是另有所图,图的是什么?身份?来历?或……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一个温热的物体触摸上了他的右胸,他瞬间回神,一抬头,就对上云觞的眼睛,而后者的手已经贼兮兮的摸到了他衣服里。   曲烽:“……”   曲烽盯着他不说话。   云觞不自觉的又开始心虚,他不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耍流氓,在风月场也混了几年,但不知为何,一旦被曲烽那双深邃的眼睛盯住,他的两颊就忍不住烧起来。   明知道这人已经失忆,小时候的事情早忘得一干二净,可云觞还是像做贼一样,臊的默默地将手缩回去。   “看什么!”莫名的羞赧让他很不舒服,云觞粗声粗气的推了他一把,仿佛试图非礼别人的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曲烽被绑着,身子晃了晃,肩膀顶住床柱才没翻过去。   云觞歪歪头,颇有些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你能挣开呢。”   曲烽摇摇头,云觞得意的一笑,一把将他从箱子里拽出来面朝下扔到床上,而后从腰间拔出一把镶钻嵌玉的匕首,弯下腰就要替他割绳子,结果刀刃刚碰到绳子,他忽然又直起身,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然后将人翻过来,长腿一跨,整个人直接骑在曲烽线条流畅的窄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过,放开你之前,有些事我们要说清楚。”   他用匕首指着曲烽的鼻子:“你!卖给我了!整个人都是我的!明白吗?”   曲烽:“嗯。”   他答应的太爽快,云觞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又强调:“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要言听计从知道吗?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曲烽:“嗯。”   云觞有些不知所措的眨眨眼,瞪着他:“我刚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曲烽神色如常:“明白。”   云觞:“……你也太从善如流了吧。”   好歹挣扎一下啊,这可是卖身啊卖身!做什么都可以的!也不管我什么身份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吗?   云觞心里忽然有一丝不爽。   曲烽却看得很开:“不然呢?”   云觞:“……”   是啊,不然呢?他现在这种处境下还能怎样?   云觞忽然暗暗了一口凉气。   这混蛋在以不变应万变!   眼前这个男人远非当年那个低眉顺眼的少年可比,记忆可以丢失,二十多年磨练出的本性却不会轻易磨灭。   从小就是如此,他胡闹,他撒泼,他对着曲烽又扑又咬动辄踢打任性妄为,对方却始终没有反抗或生气,因为小小的曲烽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也是,反抗无用何必反抗,但幼时的曲烽因为无法选择的出身只能忍,而现在……   他凝视着身下曲烽那不动如山的眼神,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曲烽仍在忍,但不会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5章 第四章:你要做?   云觞不甘心的咬着下唇,伸手将他身上的绳子挑断。   “你有受伤吗?”他闷声问道。   曲烽因为还被云觞骑着腰,便只活动一下肩膀,没感觉身上哪里有明显的痛楚,便摇摇头,语气波澜不惊:“应该没有。”   云觞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说不明的情绪。   这人太冷静了,冷静的云觞心里反而又开始慌,换他自己在这种境地下恐怕很难这么冷静,他大概会分分秒秒想把身上的男人给剁碎了。   想着,云觞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曲烽不会也这么想吧!   他没和官场的人打过交道,尤其是从尸山血海里百战而归的将军。   不过慌乱之余云觞又忍不住觉得更加喜欢了。   要命!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身下人的身材。   曲烽的身材很结实也很顺眼,宽肩窄腰,翘臀长腿,如今被他骑着按在床上,可以明显从他紧绷的肩背线条上看出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道。   他又看了看自己,他是剑客,两人个头目前比不出高低,他的体格是精瘦有力的,虽不如曲烽看着厚实强壮,但这几年来形形□□的对手大都请教了一遍,他的力道比起这些壮汉是一分不缺的。   他忽然有些兴奋。   哼,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呢。   再说就算他恢复了记忆,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云觞又开始得意起来,顺手将匕首甩出去,而后拉下了床帐,把两个人都罩在了黑暗中,然   后就可以不顾自己的脸会不会红,大着胆子伸手去扒曲烽的衣服。   曲烽有些不解他这一会儿沉闷一会儿欣喜的情绪,“你做什么?”   云觞有点磕巴,“睡,睡觉呀。”   云觞又补充几句给自己壮胆,“我,我说过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的,你也明白啊,装什么……”   曲烽:“……”   云觞以为他同意了,欣喜的扑过来两三下扒掉他的外衣,手还要伸过来,却被曲烽一把按住。   云觞不满的瞪着他,虽然对方并不一定能感觉到。   曲烽语气很平静,甚至很冷淡:“你要做?”   云觞唰的一下就红了脸。   好在对方看不到。   他……他……想做……   他……还没……没做过呢……   说起这事儿就……他觉得挺丢脸,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几个狐朋狗友混迹各种风月场所,同行的齐爽虽然长得最清纯,但就是一万花丛中的老手,可他到现在撑死也就是搂搂抱抱,连亲亲我我都只是亲亲脸蛋,也不是有什么毛病,就觉得对着那群美人没办法再深一步。   稍微动点歪心思,就满脑子都是曲烽。   当然这事儿除了齐爽和柳容,没几个人知道,他云七公子也是很要面子的,陪着过夜的基本就是给唱唱曲弹弹琴,七公子挑剔又大方,被他挑中的自然不会出去乱说,反而巴不得七公子多来几次,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七公子风流却不滥交的名声就传了出去,耳濡目染也学了许多调情的手段。   大半夜做梦色心起了还偷偷想将来说不定有机会用到曲烽身上,结果真到了真人面前,别说用,他先怂到地底下了。   “额……嗯……”从他踌躇着无意义的声音中,曲烽听到了答案,于是淡淡道:“我不喜欢裸着睡。”   云觞讷讷的松开扒他里衣的手,“那,就,就穿着呗。”   曲烽点点头,挪开他的手。   云觞默默扑到被子里,觉得自己好丢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他睡不着啊!   一个他想了十年的,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躺在枕边,呼吸平稳,温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里衣直接透了出来,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传入鼻腔,扰的云觞胡思乱想。   曲烽挪开他的手后就不理他了,云觞趴在被子里,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刚才自己说要做的话,现在搞不好就已经在快活了!   曲烽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哼!   见怪不怪!   骁勇善战的年轻将军,恐怕在风流阵里也闯了无数个来回了!   哼!   云觞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越气,就……还是想占便宜!啊!   于是爬起来开始像虫子一样在床上拱来拱去,没一会儿就暴露本性开始向曲烽怀里前进。   他从小就喜欢抱着曲烽睡,或者被曲烽抱着睡。   只有一床被子,曲烽只搭了个被角躺在床沿,尽量和云觞保持距离,结果云觞闷在被子里冲着他一个饿虎扑食,两个人瞬间被蒙在棉被中,曲烽条件反射的扶住云觞以免他掉下去。   棉被拉扯来去,他原本就宽松的里衣衣襟被蹭开了,云觞从善如流的搂住他的腰,将脸搁在他胸前,贴着温暖的皮肤。   曲烽:“……”   云觞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闭着眼却不敢睡,怕梦见小时候的事,又怕做以前那些色|色的梦冒犯曲烽,于是没话找话:“你困吗?”   曲烽有些无语:“还好。”   云觞从被子里伸出头,下巴抵在他胸膛上,眨了眨眼内景:“你是不是很想把我踹下去?”   曲烽:“……”   云觞威胁他:“你知道踹我的后果嘛?”   曲烽:“……嗯。”   云觞再接再厉:“你知道一千金的分量吗?”   曲烽无奈:“知道。”   云觞得意的嘿嘿一笑,重新趴回他怀里,美滋滋的闭上眼。   有钱真好!   嗯……结果还是没睡着,他心里痒痒,又后知后觉的对曲烽的态度有些委屈。   他忍不住想如果曲烽没有失忆,那么这次重逢他们该是久别的竹马模样,一起说说笑笑,对着灌上几坛好酒,回忆一下幼年时光。   说不定喝高兴了还会抱在一起睡,虽然两个大男人搂着睡和两个小娃娃搂着睡的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差别挺大,但他一时间竟没觉得哪儿不合适。   大概是因为如今的曲烽,肩膀依旧比他宽,手掌依旧比他大,怀抱还是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将他牢牢圈住。   可惜这个人现在别说抱了,睡得直挺挺无声无息,像个死尸。   第一缕天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时,‘死尸’微微蹙眉,接着便睁开眼睛。   他这一觉睡得实在难受,梦里反反复复皆是虚幻又杂乱的场景,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天撼地的擂鼓,满目残尸断首,他被几个黑影扑在地上牢牢缠住,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儿石头,闷的他呼吸困难。   等睁开眼,轻轻掀开被子,才发现那个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是个脑袋。   云觞居然直接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大概是在被子里闷了一晚上,俊俏的脸蛋红彤彤的发烫,水润的唇轻启,湿漉漉的刘海儿贴着光洁的额头,出了一身薄汗。   曲烽无言的看了一会儿,伸手想把他扶到床里侧去,不料云觞的警觉性挺高,刚握住他的肩膀,云觞就颤了一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猛然将脑袋从他胸前抬起来。   警觉性还在,可惜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眼睛睁不开,小脸上的五官难过的要皱在一起,辛苦半天睁开一条缝,见是曲烽,登时又闭上眼,然后睡意浓重的嘟囔了句:“干嘛?”   曲烽:“去里面睡吧。”   云觞松开他的手腕,揉揉眼睛,顶着一头乱毛,裹着被子坐起来,开始愣神。   曲烽趁机坐起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他出了一身薄汗,自然也把曲烽的衣服沾湿了。   云觞发了一会儿呆,含含糊糊道:“我要洗澡。”   曲烽:“我去叫人烧水。”   云觞眯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很是乖巧。   曲烽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他昨晚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被云觞按进被子里,一晚上睡得难受无比,现在可以下床,双脚接触到地面,一直被强迫冷静的心脏才终于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他松了口气,活动一下筋骨,发现身上并没有太多不妥之处,便出门去叫小二烧水。   天方亮,小二已经忙活起来,没多久就抬着一个浴桶和一壶热水送进来,并很贴心的将热水续好,见屏风后没什么动静,想了想,又朝浴桶里倒了一壶热水。   热气瞬间蒸腾上来。   这是他的习惯,现在刚到晨时,许多客人在此时叫热水,却要等完全醒过来才去洗,水自然凉了大半,他不免要挨骂。   门再次被关上后,曲烽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浴桶,对裹着像个粽子似的云觞道:“ 可以洗了。”   云觞眨眨眼,脑子清醒了一些,便站起身,像小时候一样朝曲烽张开双臂。   脱衣服。   曲烽:“……”   曲烽认命的上前将他的上衣脱掉,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心底不由暗叹,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皮肤滑嫩的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云觞还是站着不动,见他不再动作,就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再抬头,眼神带了些茫然。   为什么不脱裤子?   曲烽无语的看了一会儿,认命的伸手去解他的裤腰带,云觞身子一歪,白嫩的胳膊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的力道都压在曲烽的肩膀上。   唉。   和陌生人肉贴肉的感觉着实不是很好。   曲烽脱掉他的裤子,出于礼貌没有直接将手贴上他的身体,五指虚握,一条手臂搂着他的腰,另一条手臂抬着他的屁股,云觞很配合的两腿环着他的腰,被他像抱娃娃似的一步步往浴桶边走。   曲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感觉就像在给一个四五岁岁的小娃娃洗澡。   他心不在焉的,大脑又混乱,做起事来便容易顾此失彼,而云觞现在半梦半醒,只知道自己被抱过来,脚踩在浴桶旁的脚踏上,望着冒着蒸蒸白气的水面,毫不犹豫的,‘噗通’就跳了进去。   下一瞬。   一个极为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叫瞬间响彻屋顶!   “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6章 第五章:喂饭   云觞整个人从浴桶里猛地弹了出来,溅了满屋子滚烫的水花。   曲烽被他一嗓子吓得众神归位,忙冲上去一把将弹出水面的云觞搂在怀里,力道没有把握好,被云觞的体重冲击着倒退两步一下子坐到地上。   那手感,仿佛抱着一个刚出锅的大饺子一样。   烫手!   曲烽忙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手忙脚乱的用被子裹着他擦他身上的水珠。   云觞整个人都被烫懵了,仿佛一只煮熟的虾,蜷在曲烽怀里抖个不停,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曲烽心里有些愧疚。   他该先试试水温的,这是个再常识不过的问题了。   听到动静跑过来的柳容和齐爽在哐哐砸门,接着一把撞开,进来就看见这满地狼藉,云觞缩在曲烽怀里发抖,露出来的手臂和脖子上红彤彤的。   柳容又看了眼浴桶里还在蒸腾的热气,瞬间明白过来:“我去拿烫伤膏!”   齐爽不知所措的来回看了看:“我我我去接些凉水过来。”   忙活了大半天,先是用凉水擦身,接着在身上状况比较严重的部位都抹上烫伤膏,云觞裹在被子里,被柳容扇着凉风,终于慢慢回过味来。   曲烽站在一边,看柳容忙前忙后折腾半天,末了舒口气,警告云觞先不要乱动,等药膏吸收一下再穿衣服。   云觞手臂上烫的最轻,听柳容在那里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的叮嘱半天,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柳容快些离开。   柳容无奈起身,临走前留给曲烽一个眼神,其中责备自不必说,更多的,曲烽现在还看不大明白。   云觞躺在被窝里,委屈极了。   曲烽自己想想都替他憋屈,花一千金买回来的小厮,头一天就给主子烫了个满身红。   他语气忍不住软下来:“你要吃些东西吗?”   云觞摇摇头,“想喝水。”   曲烽忙过去桌边给他倒了杯凉茶。   云觞皱着眉将脸埋进被子里,委屈的强调,“想喝水!”   曲烽明白过来,只得把茶倒了,又去给他倒杯清水,小心翼翼的扶他起来喝,云觞昨晚出了一晚上的汗,口渴的不行,躺在曲烽臂弯里连喝了四五杯才缓过来,然后重新缩回被窝里,疼的不想说话。   可是睡也睡不着,两个人就这样干瞪着,过了一会儿,实在是嫌曲烽那身粗布打扮碍眼,云觞抬抬下巴,道:“柜子里有身黑色的衣服,以前定的,我穿着不合身,你试试看。”   曲烽看了看他,依言起身打开柜子,发现云觞的衣服真不少,不过清一色的金领雪缎,只有最下面有一套绣金领的黑色暗纹锦衣特别显眼。   曲烽拿着衣服想去屏风后换,被云觞叫住,不满道:“就在这儿换!”   曲烽:“……”   他解开腰带,将唯一一件里衣脱去,目光无意中落在衣柜的铜镜上,瞬间一愣。   他的心口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疤,他转身看背后,发现这道伤痕穿透了他的身躯。   是新伤。   除此之外,肩头腹下大大小小有数道伤疤,许是有些年份,痕迹淡了很多。   曲烽看了两眼,没什么反应,伸手去拿椅子上的衣服换上。   里衣是薄棉做的紧袖,紧紧的贴身挺舒服,外袍不知是什么布料,类似他印象中的黑纱,比黑纱厚,硬硬的,摸着质感也比黑纱强了很多,不是很贴身,深沉的墨色搭配他那张波澜不惊的冷俊面孔,倒是意外的合适。   身后的云觞,嘴撇的很厉害。   他这身衣服是在定做时,觉得有朝一日做起暗探的活计穿白衣太显眼,一时兴起便定了一身黑衣,可惜做的稍大了些,他穿着很是宽松,完全不贴身的感觉让他不舒服,就不是很喜欢。   “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觞撇着嘴低声嘟囔,曲烽没听清,问了他一句,便被不耐烦的指派:“我饿了!”   曲烽:“……”   曲烽:“你要吃什么?”   云觞:“我要吃肉!”   曲烽:“现在是早上。”   云觞咬着下唇,又开始用那种惨兮兮的眼神看他。   曲烽果断出门。   厨房里的人们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诱人的香味一阵阵飘出,惹得屋外树下围了一圈儿饥肠辘辘的小野猫,盯着厨房的窗户蠢蠢欲动。   曲烽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过往一切如云似雾,挥不去,拨不开,心里空荡荡的,有些茫然,有些无奈。   不一会儿,帮厨的下人们便端着一盘盘香喷喷的菜肴朝曲烽走来,示意他带路一同送到云觞的客房内。   曲烽一边走,一边看了几眼那些菜肴,觉得嗓子有些难受。   大清早的,红枣燕窝和鸡煲翅红烧肉糖醋小排一起吃,真的不腻吗?   菜刚进屋,美味的肉香瞬间飘了满屋,惹得昏昏欲睡的云觞嗖的就从被窝里钻出脑袋,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曲烽不由莞尔。   云觞身上的烫伤感稍微轻了一些,肚子就咕噜噜的叫起来,有曲烽在,他就不想爬起来穿衣服,就躺在床上不动,等曲烽自觉的将饭桌拖到床边,再端起碗,作势要喂他,这才乖巧的张开嘴,被曲烽填了一大块儿红烧肉。   云觞美滋滋的眯起眼,嚼了几口吞下去,再张开嘴,又一块儿红烧肉塞进来,云觞顿了顿,想想隔了十年再被他喂饭,有点小幸福,就不计较这个敷衍的夹菜顺序,乖乖吃了。   等到第六块儿红烧肉再度凑到嘴边,云觞舔舔油光水滑的嘴唇,见曲烽面无表情的伸着筷子,有点走神,于是生气的闭上嘴。   举了一会儿没感觉到筷子分量变轻,曲烽回神去看,就见云觞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曲烽没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听得云觞的耳朵有点红,但他已经连吃五大块儿红烧肉了。   曲烽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菜,别的菜纹丝未动,只有红烧肉的碗空了。   曲烽:“……”   曲烽神色有些复杂:“吃完这块儿给你夹别的。”   云觞看着他:“要换着吃。”   曲烽轻咳一声,点点头。   于是云觞吃了这口红烧肉,下一块儿就是糖醋小排。   云觞默默地把小排叼进嘴里慢慢嚼,心里有点委屈,曲烽好像完全不记得以前是怎么喂他了,他从小就爱吃肉,那时候曲烽喂他是一口肉一口汤或者米饭,中间在交替着青菜,吃的很均匀,最后汤米肉菜都能吃完,现在可好,六块红烧肉下肚,他就感觉喉咙有些腻了。   嚼完小排,剩下一根骨头被云觞用嘴唇夹着,再被曲烽用筷子夹起来放在空碗里。   接着又是一块儿糖醋小排。   云觞很无语。   他现在喂饭都是喂完一盘菜再喂另一盘吗?   “要喝粥。”云觞哀怨的看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曲烽不知在想什么,听见他说话,但没听清,“什么?”   云觞哀怨神情不变:“要喝粥,好腻。”   曲烽愣了愣,忽然就明白过来,于是搁下筷子端着粥喂了他几口,再夹小排,云觞就痛痛快快的吃了下去。   大概是被那哀怨的目光盯的有点愧疚,接下来曲烽就没再很走神,喂饭就是两口粥两块肉这样交替着,勉强把剩下的饭菜又吃了大半。   曲烽一边收拾剩下的饭菜和碗筷,随口感叹了一句,“你胃口不算小啊。”   云觞躺在床上摸肚皮,悠悠道:“你要是一开始就这样喂,我能吃完它们。”   曲烽收拾的手顿了顿,莞尔道:“下次知道了。”   云觞顿时眉开眼笑,不由问,“你刚才在想什么,走神那么厉害。”   曲烽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没有回答。   云觞眨眨眼,将自己缩进被窝里,看他端着饭菜出门,交给小二后又折回来。   一进门,就见云觞缩在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盯着自己。   云觞眼中含笑:“你是不是在想,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曲烽抬眼看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以后,他的眼神就变得很温和,让云觞找回几分熟悉感,与他相处就少了一些紧张。   曲烽为他倒杯茶水端过来,“你知道?”   云觞接过茶杯,很得意:“当然。”   曲烽淡淡一笑:“难怪你会买下我。”   云觞眯眼睛:“嘿嘿,你不笨嘛。”   他两三口喝完茶,朝曲烽勾勾手示意他凑过来,曲烽将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他,就被他光裸的手臂一把揽住脖子。   云觞凑到他面前,神秘兮兮道:“想知道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7章 第六章:鹰扬将军   曲烽瞧他那一副小狐狸的精明样,心底好笑,就问:“什么关系?”   云觞扬起白皙的脸蛋:“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曲烽听罢神色自若,倒真是倾身上来朝他的脸蛋越凑越近。   云觞盖在被子下的身体瞬间绷直,察觉到曲烽的鼻息喷到自己光裸的脖子上时,更是立刻涨红了脸。   老实讲让他去厚着脸皮非礼曲烽他还是有些胆量的,可是轮到曲烽主动来亲他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手心开始冒汗。   内心忍不住无比期待。   云觞拼命给自己发糖,这和小时候的亲亲不一样!如果他现在这么轻易就肯亲自己!那一定是不讨厌的!说不定!说不定……啊啊啊啊啊啊!!!   他犹自心潮澎湃激动到要冒烟,可曲烽的嘴唇却在吻上他脸蛋的前一秒停下来。   然后,空气忽然就静止了。   曲烽不动,他也不敢动,就默默地感受曲烽呼吸喷在自己皮肤上的触觉,从脸到脖子再到耳朵,一点点开始泛红。   曲烽就这么看着,忽然轻笑一声:“你的耳朵好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马德他在逗我!   云觞心头大叫,臊的一把用被子捂住自己,全身的烫伤痛处都没感觉了,满脑子就是曲烽凑到他耳边的低沉的笑声,和戏谑的话语。   冷静!冷静!   没出息!   太丢人了!   云觞羞赧的在被窝里不停拍打自己的脸,希望借着某个冰凉的东西来降温,奈何刚才那僵持的片刻已经让他全身温度都升高了,只能是越捂越热!   曲烽直起身看他在被子里扑腾,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子,还把房门给他带上。   他现在也挺想泡个热水澡,来舒缓一下心底被强行按捺下的乱七八糟的一堆情绪。   “喂!喂!干嘛呢把自己捂的像个粽子一样!”   齐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云觞这才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快被热晕了的脸。   齐爽和柳容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云觞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勉强坐起来,一脸憔悴的看着他们,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柳容忙坐到床边来试试他的额头:“不舒服?还是他欺负你了?”   云觞挫败的摇头,伸手拉过柳容的手:“小容。”   柳容忙道:“在呢。”   云觞一脸复杂:“他就是曲烽。”   柳容不明所以:“曲风,知道啊他叫曲风。”   齐爽指了指桌子:“昨天那张卖身契上写着呢。”   云觞一把甩开柳容的手,着急道:“不是!是……是那个曲烽!”   二人均是一愣,对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鹰……”   不料才吐一个字就被云觞猛地捂住嘴巴,“嘘!!!”   柳容整个人都怔住了。   齐爽反应到快,已经开始拉着云觞颤抖,凑到他耳边小小声说:“鹰……鹰扬将……将军,曲……曲烽?”   云觞羞赧的闭上眼睛。   齐爽磕磕巴巴:“你……你……你朝思暮想了十年的那个,将,将军!”   云觞捂着脸使劲点头。   “哇!”齐爽拼命摇云觞的肩膀:“天赐良机啊!一个失了忆的签了卖身契的任你摆布的男神就在眼前啊!你还不快上!下药灌酒捆绑脐橙什么的先上了再说啊!我说随便一个小倌怎么能长得这么帅!”   云觞被他说的刚刚降温的脸又唰的通红,那一个个让他心跳加快的手段一股脑被齐爽塞过来他简直要窒息了。   被自己下药灌酒捆绑脐橙的曲烽……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敢……   云觞瞬间冷静下来。   齐爽简直要把他鄙视死了,云觞扭过头不看他。   还是柳容这时候镇定:“鹰……”   他刚说一个字,就被云觞加齐爽拼命‘嘘!’,于是只得改口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云觞挠挠下巴:“我还没来得及去查,但是看他身上好像没什么伤势,只是失忆了……”他顿了顿,又道:“虽然失忆了但是并不傻的样子,而且目前看来,他不相信我。”   齐爽拍着大腿说太遗憾了。   云觞瞪他一眼。   柳容冷静分析:“有没有可能是他遇到了袭击?才变成这样?拍卖他的明珍楼一定脱不了干系,而且……”   他说着,看了云觞一眼。   云觞心头一凛。   气氛从方才的粉红泡泡一下子凝重起来。   齐爽看看云觞,看看柳容,不解:“而且什么?”   云觞调整了一下心态,告诉齐爽:“我不是为了气丹华才买下他的,这是一笔交易。”   齐爽恍然大悟。   云觞在外挥霍的大部分钱都不是云家的,他背着云家,一直和黑市有来往,这点柳容和齐爽都是知道的。   他也不是因为头脑一热,就一掷千金。   云觞想起数日前,一个多次合作的人找上门,托他做个中间人,在那晚以云觞的名义拍下明珍楼最后一件珍宝,一个笼子里的男人。   毕竟他云七少爷在地下黑市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以他的名义拍下此人,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对方开价很高,他有些心动,加上黑市那群见不得光的生意人是不敢找上云家的,归根结底只是自己的私事,便答应了。   至于最后的美人鱼怎么就变成了曲烽,想来也是那人动了手脚。   他忽然想起丹华,丹华似乎也知道这件事。   这其中曲折,他暂时没想明白,在发现箱子里是曲烽之前,他也没想过弄明白,只想着将人按约定买下送走,然后拿钱走人。   对方开价很豪爽,无论他出价多少,按他最终出价的三倍付以报酬。   可是,箱子里的人是曲烽。   柳容幽幽的看着他:“你会把曲烽给他吗?”   云觞斩钉截铁:“不给!”   这回答利索的齐爽笑出声:“好样的!”   柳容苦笑一声:“那你可要背上言而无信的名声了。”   云觞咬着嘴唇,面色有些凝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齐爽:“你担心他们报复?”   云觞摇摇头:“找我的人,说按我最终出价的三倍付报酬,也就是三千金,可据我的了解,他自己是不可能轻易拿出三千金的。”   柳容拧眉:“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也只是个中间人?”   云觞点点头。   齐爽‘嘶’了一声:“那这水可有点深啊,将军出征得胜归来,人却不知所踪,这种时候有财力和势力敢动他的,基本都是那上面的人吧。”   “得胜?”云觞抬起头:“他得胜归来?”   齐爽:“对啊,你不知道?半年前我听人说他得胜归来了啊。”   云觞忙问:“那之后还有他的消息吗?”   齐爽摇摇头:“没了,我也就随耳朵那么一听,估计是趁他返回京都的途中下的手?”   柳容轻声道:“阿觞,若真是我们猜的这样,这人,你怕是惹不起。”   云觞低头绞紧了手指。   柳容劝他:“若是黑市里的人,顶多找你一个,若是……朝廷的人,你可是会连累整个云家啊。”   云觞的眼珠动了动:“那,那大将军呢?我们把曲烽送回京都?交给大将军他们?”   柳容苦笑:“只怕我们带着他走不了多远就要被人截杀了。”   三人一阵沉默。   云觞快把下嘴唇咬破了,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道:“也不一定。”   二人忙抬头看他。   云觞掰着指头算道:“你想,大将军如今已是不惑之年,曲烽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皇上十分看重,曲烽突然消失,朝廷能不追查?”   他看着自己的三根手指:“曲烽失忆被送进明珍楼,后来被拍卖显然是明珍楼没有想到的,这是一方;雇我的人藏得很深,经由两个第三人,加上自己动手脚导致曲烽被拍卖,这是一方,如果我现在将曲烽扣下,那我又是一方。”   “如果那人的势力真如此庞大,敢明目张胆的截杀抢人,为何不直接上明珍楼要人?明珍楼也只是富商而已,至于搞得这么麻烦?也许,他是怕把事情闹大,他怕朝廷看见他。”   云觞眼睛越来越亮:“也许……他的手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长,他的胆子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只要曲烽好好地在我们身边,他就不敢动手!”   齐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道理,只要曲烽好好地待在明处,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真的落单了,他的武功还在不在,谁也说不好,那你半路截下曲烽,对方说不定会担心是曲烽给他下套引他出来,就更不敢动手了。”   云觞一拍他的大腿:“对!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齐爽顿时乐了:“那还怕个屁啊!准备下药灌醉捆绑脐橙啊!”   云觞的脸又红了:“滚!你除了这些下三滥的还能想点别的不!”   齐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想的可多了,可惜你云七公子没那么大本事!”   云觞一脚将他踹到一边去,红着脸拿枕头砸他。   柳容哭笑不得的看他们闹,闹着闹着,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咦?曲烽呢?怎么半天没见他过来啊。”   云觞举着枕头的手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8章 第七章:脸红   “他……他刚才出去了……”   云觞放下枕头。   柳容神色有些凝重:“说去干什么了吗?”   云觞茫然的摇摇头。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拽过一旁挂着的衣服给云觞胡乱穿上,一窝蜂冲出来,揪住小二就问有没有看到曲烽。   小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指了一个屋子说:“之,之前在那间屋子里。”   云觞心急如焚,首当其冲的一脚踹开屋门冲进去。   然后……   全身僵硬!   在柳容和齐爽冲进来之前,转身一把将门紧紧关上,头抵着门,心脏紧紧缩成一团,在内心深处使劲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从浴桶里跨出来的曲烽,不解的看着他冷不防冲进来,看到他后瞬间傻掉,两只眼睛瞪的很大,又冷不防关上门,然后把脸贴在门上恨不得整个人塞进门里,然后,脖子红了,脸颊红了,耳朵也红了。   云觞觉得自己现在激动地好像要爆炸了!   他看到啦!他全看到了!曲烽的腰!曲烽的屁股!曲烽的大腿!曲烽从头到脚都看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差点就像一个女的一样尖叫出来!   然后他听到曲烽穿衣服的声音,接着平稳的脚步就朝他走过来。   云觞狠狠咬住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打开房门,又重重关上,顶着一个快要冒烟的脑袋冲进自己房内,身手麻利的将自己埋进棉被里。   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意来的齐爽和柳容,不解云觞这是发什么神经,回头一看,就见穿着单衣,一头潮湿散发的曲烽也纳闷的看着他们。   很显然是刚洗完澡。   二人:“……”   “我觉得我有病……”   云觞一边被柳容把脉,一边欲哭无泪的对齐爽说道:“我,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看他就脸红……怎么办啊……”   齐爽也觉得惊讶:“你第一次跟我逛风月馆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   他俩第一次逛青楼时,云觞才十五岁,去的是一家很有排面的风月馆,不光做皮肉生意,吹拉弹唱吟诗作对也是能博得满场喝彩的,齐爽一直致力于追求新鲜事物,自己才十四岁,就敢背着大人拉着云觞去这种地方,第一次去,云觞虽然表现得拘谨,但名门大户的贵公子气派还是端的游刃有余,哪里像现在这没出阁的大姑娘似的怂样。   齐爽指着他的鼻子,“你现在的德行,和当初在明珍楼拍下他时的气派判若两人,要不是我一直在你身边,简直要怀疑你是别人假冒的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觞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啊……”   柳容无奈的苦笑:“怎么能一样呢,去风月馆是寻欢作乐,是别人追着你捧着你的皮肉交易,现在是你喜欢他,你的心在他身上,那份爱意藏不住,也控制不了,自然就这样了。”   云觞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趴在被窝里,方才那冲天而起的羞赧平静下来以后,才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烫伤的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   这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办法,偏生他自己更没办法。   齐爽贱兮兮的凑过来,小声道:“你全看光了?”   云觞想了想,脸又红了,更小声道:“后面全看到了。”   齐爽:“哎?前面没看到?”   云觞将脸埋进被子里,摇摇头,闷声道:“我冲进去时他刚跨出来,背对着我。”   齐爽由衷感叹:“太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曲烽就推门进来,齐爽瞬间坐直,云觞立刻把自己裹的更严实,他觉得自己怂的像个乌龟,并暗暗庆幸还好有床被子当壳。   曲烽刚洗完澡,大概是被热水泡的浑身轻松,冷俊的面容温和了不少,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迷人。   齐爽暗暗吞口水。   心想妈的不愧是大将军一手栽培起来的鹰扬将军,如果这人不是云觞暗恋了十年的心上人,他真有点想横刀夺爱的冲动。   回头看,某人还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也不怕闷死,齐爽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拍那坨棉被,和柳容一同起身,离开前还不忘说,“一会儿午饭就送过来了,我和小容中午出去吃。”   被窝里的云觞立刻道:“你们去哪儿吃!”   齐爽无语:“关你什么事!”   他转过头继续对曲烽说:“刚才为了找你他穿了几件衣服,吃完饭让他脱了,再给他上一回药,记着,他身上越……嫩的地方,烫的越严重,要多抹一些,你造成的,就多辛苦辛苦啦。”   他拍拍曲烽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和柳容一块儿出去了。   曲烽来到床前,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大包,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胡乱摸的人是他,想占便宜的人是他,不敲门就闯进来的也是他,结果最后脸红的像被非礼似的也是他。   他伸手戳戳那坨被子包:“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子包被他一戳就往里躲,语气还挺硬:“没事儿!”   说完感觉不太对,又补充道:“你以后去哪儿要告诉我!不然我以为你被别人谋杀了呢。”   曲烽淡淡一笑,没再理他。   于是云觞就这么一直蒙着自己,又热又闷又害臊的没坚持多久就歪头睡了过去,听着被窝里的呼吸逐渐平缓绵长,曲烽知道他睡着了,待小二送饭时,也提前拦住了小二那个大嗓门喊的菜名。   将菜摆好搁到床边,曲烽弯下腰拍拍云觞裹在外面的被子,拍了两下没反应,曲烽伸手轻轻将被子揭开,没遇到阻力,被子一掀开就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睡熟的人很轻易就松开了手,以一个蜷缩着的非常难受的姿势睡成一团,脸颊通红,一头薄汗。   微凉的空气涌入,呼吸立刻顺畅起来,云觞睡梦中也觉得很舒服,无意识的蹭蹭枕头。   看他睡得这么熟,曲烽都不忍心吵醒他,不过吃了饭还要上药,只得伸手去晃他的肩膀,轻声道:“醒醒。”   他顿了顿,想起卖身契上签着的名字叫云觞,于是复叫道:“云觞,吃饭了。”   云觞睡不深,小二进门送菜时他的意识就模模糊糊听到了,只是半梦半醒的浑身没力气,就不想动,被曲烽叫了几声,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哼哼唧唧的在被子里又拱了好一会儿。   曲烽莞尔:“你每次睡醒都是这样吗?”   云觞慢吞吞的爬起来,心想,劳资每次睡醒都有起床气的,只是不想冲你发而已。   呃。   不想?还是不敢?   他愣了愣。   小时候好像还没觉得有什么事不敢对曲烽做的。   还是小时候好。   想着,他看了坐在身边的曲烽一眼,和脑海中那个小曲烽对比了一下,又……忍不住和前不久看到的那个裸着的背影对比了一下……   嗯……   还是长大了好,长大了更好看!那腰身!那长腿!那……   云觞的脸又浮现出薄薄的绯意。   妈的!   他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就有借口对着曲烽使劲脸红又不被人笑话了。   真没出息!想想就会脸红,万一将来真的和曲烽滚上床,被他……那……那什么……还不得晕过去啊!   曲烽对他这动不动就陷入自我思想斗争还脸红的毛病都无奈了,伸手递给他一双筷子,既然穿了衣服能爬起来就自己吃吧,免得喂的又不合心意。   吃完饭,云觞打了个饱隔,就要重新趴回去,结果被曲烽叫住,拿出柳容早上送过来的药膏:“上药。”   云觞不情不愿的开始解腰带。   曲烽就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看着他。   云觞有点不自在:“咳,你看我干嘛?”   曲烽被问的莫名其妙:“等给你上药啊。”   云觞:“……我自己能上!”   曲烽:“背后的你能上?”   云觞:“……”   于是他磨磨蹭蹭的半天脱掉一件,又半晌脱掉一件,穿着裤子往床上一趴,把白皙流畅的背部展示给他:“好了,涂吧。”   曲烽:“……”   待曲烽的手指涂上冰凉的药膏刚触及皮肤,云觞浑身就紧绷起来,幸好是趴着,他可以把涨红的脸埋进枕头里,不用被曲烽看到。   接着,就是慢慢感受曲烽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来,一点点涂满他的背部,并且按照柳容早上的手势,涂抹均匀后轻轻按摩了一会儿。   凉凉的药膏逐渐渗透肌肤,缓缓驱赶烫伤带来的灼热和疼痛,曲烽手法很温柔,所以云觞舒服的眯起眼睛,没一会儿又开始困。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曲烽的手指离开背部。   停了一会儿,有一双手忽然伸过来,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利索的把自己的裤子扒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屁股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云觞:“!!!”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9章 第八章:占便宜   多少年了!   都没人这么直接的上来就扒他裤子!   云觞瞬间蒙了,立刻就想跳起来,曲烽早料到他这反应,立刻一手按住他的后腰,略带严肃的低声喝了他一声:“别动!”   冷不丁听到一声呵斥,云觞僵了一下,这才知道曲烽是想干嘛,内心斗争了半天,最后乖乖趴了回去……   等齐爽和柳容吃饱回到客栈,推门来看望云觞,就见云觞默默地趴在被窝里,脸红彤彤的,头发凌乱,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们。   曲烽不在。   齐爽和柳容又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云觞羞愤的将脸重新埋回去。   柳容着急的摇他:“你到底怎么了?”   云觞小小声道:“他摸我屁股!”   柳容一愣:“……啊?”   齐爽有那么一瞬间不可思议,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冷冷道:“是给你上药吧。”   枕头里的云觞忍不住发出一声窃喜的笑声:“嘿。”   柳容看看云觞,又看看齐爽,也明白过来,顿时感到一阵无力:“上药就上药,干嘛整的好像他……他怎么你了似的。”   齐爽冷哼一声:“他倒是想人家怎么他,可惜曲烽那人一看就是个沉稳禁欲型的,就咱们阿觞这种动不动就脸红的怂样,想!得!美!”   云觞嗖的从枕头里钻出脸,开始用眼神凌迟齐爽。   “怎么就想得美了!”云觞很不满。   齐爽好笑:“拜托你啊,人家和你不一样,从初露头角就被大将军当接班人来栽培,皇上一心要招他做驸马,据说要嫁的是最受宠的小公主,别说咱们逛的那些个风月场所,就连重臣贵戚都不敢把自己女儿往跟前送,这种人能随随便便就被你拐上床?”   云觞一时无言以对,他心里很是不服气,想反驳齐爽,但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之前心中窃喜的那些桃红心思被当面泼了一头凉水,恹恹的趴了回去。   齐爽看他这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你别怪我这么说话,可事实如此啊,他这种失忆如果是人为的,那恢复记忆是早晚的事,就算无法恢复……”   他顿了顿,沉声道:“你真能瞒着他,替他做主放弃那大好前程,留他在身边一辈子?”   云觞鼻头一酸,忙咬着下唇,柳容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权做安慰。   云觞闷闷道:“那你说怎么办,马上把他送回京都吗?”   齐爽却挑眉:“所以我早就说了,真喜欢,就趁他现没有太大能力反抗的时候强上了他。”   云觞:“……”   柳容蹙眉:“你就不能出点正经主意?”   齐爽摊手:“这就是正经主意,云觞不就是想睡他,还想和他过日子嘛,过日子是没戏了,在皇帝女儿面前江南首富的儿子算个屁,那就只剩下睡他了,而且曲烽自主意识还在,说不定武功也在,除了下药灌醉,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嫌弃的看了眼云觞:“这蠢货又不敢勾引。”   “不过……”他看云觞那快要伤心欲绝的表情,话锋一转:“如果你能在他恢复记忆之前让他心甘情愿的和你上床,也行啊。”   云觞白了他一眼,这话跟白说似的。   齐爽摸摸下巴,补充道:“比如说,告诉他你是他没过门的媳妇儿。”   云觞冷冷道:“我是男的。”   齐爽:“那就是不容于世准备私奔的一对儿痴情人?”   云觞:“……”   齐爽搂住他:“想开点,脸皮算什么,睡到他才最重要!等他想起来咱们就跑嘛,堂堂一个大将军还能跟你计较这?你以往的潇洒风流哪儿去了?别忘了,你救了他一命,要点回报很正常!让脸红什么的见鬼去吧,吃到嘴里就是赚的,吃完就跑嘛,万一……吃多了有了感情,他为你抗婚什么的,不是更好嘛~”   云觞欲哭无泪的看着他,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那万一还没吃到他就恢复记忆了呢?”   齐爽:“……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云觞委屈的低下头,要是自己有这本事,哪儿还会这么愁呢。   柳容在旁边听了半天,看云觞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万一……他是那种,不成亲就不愿意发生关系的人呢?”   齐爽不可思议:“不会吧,送到嘴边都能不吃?这还是男人?”   柳容苦笑:“我看他的个性,应该是挺负责任有担当的,这样的人没有那么随便,就算是心爱的人,没有名分也不能轻薄,这是尊重。”   齐爽挠挠头:“那……那真是……更没戏了……”   云觞心累的瘫到床上,这感觉还不如就没见面,偶尔想一想发发花痴就完了,现在人就在身边,不做点什么感觉好亏,想做点什么……又做不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废物啊!   柳容给的药效果奇好,涂了两边,到晚上就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痛了。   待月上柳梢,云觞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精神抖擞的开始穿衣服,一旁闲着没事随便找了本书看的曲烽不解的看着他:“你要出门?”   云觞清清嗓子:“嗯,有事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屋里待着,不要乱跑。”   曲烽微微颔首,接着低头看书。   穿好衣服后,云觞站在屋里,看着曲烽散着发,半倚在桌前,借着烛光看书,认真又英俊的侧脸在烛光辉映下笼罩上一层暖暖的光芒。   真好看。   云觞颓废了一下午的心忽然又活了过来,想想比起梦里花痴,还是见到真人更好,哪怕最后终究是吃不到嘴里,但是能把他平安送回京都也是好的。   途中能占点便宜就更好了!   他心底嘿嘿一笑,走到曲烽面前:“我要出门了。”   曲烽淡淡的‘嗯’了一声。   云觞却站着不动。   曲烽抬眼看他:“怎么了?”   云觞扬起微红的脸,一双明亮的眸子很是期待的看着他:“你亲亲我!”   曲烽:“……”   他脸上写满了拒绝和不解。   云觞心头泛酸,他脸皮还是薄,心中更是忐忑,但还是鼓起勇气道:“你家公子要出门办正事了,你亲亲我送我出门嘛!”   曲烽忍了忍,道:“我能拒绝吗?”   云觞听出来一丝嫌弃,顿时觉得鼻头一酸,眼眶就热了,忙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低声道:“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曲烽:“……”   他沮丧的低下头,轻轻呼了口气,心里安慰自己,这很正常,曲烽才认识他几天,怎么可能做这么亲近的动作,如果他真那么容易就接受和别人的亲密接触,自己可能会更不好受吧。   油盐不进也挺好,自己占不了他便宜,别人更没戏。   想着他就准备转身出门,不料步子刚挪了一下,那边的曲烽忽然就直起身,并站了起来。   云觞的心瞬间收缩。   一股羞赧的期待和兴奋即使被他拼命压制还是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   屋里仅有的一盏烛光因为气流的变化微微一抖,曲烽比他高了半头还多,体魄也比他强壮,白天看着还好,到了晚上,他那高大的身影就展现出了无形的压迫力。   就像现在,他的影子笼罩着云觞,云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声大一些就会吓退曲烽靠近的动作。   好在曲烽没有他想的这么脆弱,他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修长的指轻轻捏住,看不清面容的曲烽侧过头,柔软的双唇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手指松开他的下巴。   云觞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冒烟了,脑子乱成一片浆糊,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慌慌张张的撞开门跑了出去。   跑到街道上发现已经宵禁了,于是兴奋地一跃而起,跳到一家商户的房顶上捂着脸傻乐。   曲烽的唇留在脸颊上的触感还无比鲜明,他清楚的记得曲烽那足可笼罩他的身影,贴近的呼吸,那毫无距离的亲密!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计较曲烽那么轻易就和陌生人亲近的事儿了,只觉得如果现在手里有烟花,一定要放他百八十个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巨大的欢喜!   他亲我啦!!!   主动亲我的!!!   云觞捂着滚烫的脸颊在房顶上兴奋了半天,视线偶尔触及到远方的一座湖边亭台,脑子里忽然就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于是搓搓脸深呼吸,等那股兴奋劲儿逐渐冷静下来以后,为了调整心情,他还特意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   再抬头,方才还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眼眸里已是一片霜寒。   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云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跳下房檐,面无表情的向着方才看到的那座湖边亭台迈步走去。   那是他们事先约好的地点。   远远便看到有人在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0章 第九章:交易   月如水,映照湖面波光粼粼。   亭台上,一名赭衣中年人负手而立,看着湖面出神,一辆马车停在亭台下方,七个黑衣人围在马车旁,静静地等待着。   中年人名唤徐鸣,地下黑市一位颇有名气的交易师,他此次来没有蒙面,这是云七公子的规矩,七公子不和没脸见人的人交易。   夜风很凉,他要等待的人迟迟未至,心中不由添了几分不详的忐忑,这笔单子很大,大到他在听到金额时便生退意,却又被迫接下,若是有了闪失……   他正想着,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湖对岸的街道上,孤零零的,没有随从。   徐鸣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暗暗攥紧背在身后的拳头。   交货的日子,交货的地点,云七公子却没有将货带来。   马车旁的七个黑衣人也看见了云觞的身影,暗自戒备。   云觞慢慢悠悠的,神色自若,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跟前,随意瞥了马车旁那七个黑衣人一眼,再转头去看徐鸣。   徐鸣摩挲着背后的手,语气平稳:“辛苦七公子了。”   云觞也背着手,挑挑眉:“小事。”   徐鸣见他这不以为然的态度,看着不像是要撕破脸的样子,莫非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想要加价?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徐鸣稍稍松口气,正思忖如何开口,那边云觞却先挑了话头:“那天,明珍楼的人鱼变成了小倌,是你们动的手脚吧?”   徐鸣沉默片刻,道:“是。”   那怎么给丹华知道了?   云觞想了想,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你知道我出的价吗?”   徐鸣马上道:“当然,按照约定,事后我们会付与公子以此价的三倍酬金。”   云觞冷冷一笑:“噢,这么高的价,还能付三倍啊?”   徐鸣:“……”   这价不是你拍的吗?我能怎么办。   云觞玩味的看他:“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徐鸣眼中有一丝疑惑,他听不懂云觞的意思了。   云觞缓步靠近他,放低声音,缓缓摇头道:“不过这位,可不止这个价。”   徐鸣心头一跳,试探性问:“那,依七公子您的意思,什么价位合适呢?”   云觞乐了:“你不妨去问问皇帝老子,你出多少钱,他才肯把这个人卖给你。”   徐鸣那颗半吊着的心彻底凉了。   到底是知道了。   当初想的是,云觞虽然在黑白商界都有头有脸,但他这个年轻的圈子却从来不和朝廷打交道,曲烽常年征战甚少在京都街头露面,连京都百姓都很少能认出他,更别说远在江南的云觞,且云觞虽然年轻,但论其机敏聪慧他自感不如,况且云觞规矩,是他合作了这些年里最守信的一个。   再者,明珍楼的守卫极其森严,自己的雇主又三令五申绝对不能露出马脚,所以将人鱼换成曲烽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拍卖场上情况瞬息万变,玩的就是一掷千金的豪气和家底,因此左右权衡,在怎样都是要冒一把风险的情况下,他最终选择了云觞。   结果……   徐鸣看着云觞,语气低沉:“七公子,我们这些年的交易一直都是愉快顺利的,徐某很珍惜公子这样的合作伙伴,可公子这次难道要坏了自己的好名声?”   云觞冷冷道:“你信我,所以找上我,不说这人身份,不说雇主身份,我信你,所以我接了这单,没问这人身份,也没问雇主身份,结果呢?”   他凑近徐鸣,眼神中透出狠厉:“我于你只是赚钱,你却想要我的命!”   徐鸣被他说得一惊,急道:“我何时想害过七公子?”   云觞语气森寒:“哈,此事若稍有差池,朝廷追查下来,你说,绑架暗害当朝鹰扬将军该是什么罪名?”   徐鸣不由紧张:“公子严重了,我们此行已经尽最大努力做到滴水不漏了。”   云觞冷笑:“很可惜,早就漏了,若不是本公子从中阻拦,只怕这事儿早捅到官府那儿去了,呵,大将军亲点的接班人,天子看中的乘龙快婿,就这么摆在地下拍卖场……啧,徐鸣,你是要拉着本公子一块儿死啊。”   徐鸣登时慌了,拼命想哪里出的岔子,心里又由衷的后悔,这单子他本就不想接,他只是个生意人,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生意人,对朝廷虎狼势力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奈何对方势强,就看中他从不与朝廷接触这优势,开出的价格又太过诱人,他脑子一糊涂,便铤而走险,如今真是悔不当初。   他眼底的动摇和慌乱被云觞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叹,这老狐狸居然也有被吓成这样的一天,朝廷那帮虎狼之势,当真是能避多远避多远吧。   不过也是,绑了这个人,等于得罪了整个周朝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莫说是徐鸣心慌,他自己也被自己唬得不轻。   徐鸣无奈:“七公子,不瞒您说,如果我不把鹰扬将军带回去,我……恐怕是要家破人亡了……”   云觞轻叹一声:“所以说,这儿你待不下去了。”   徐鸣一愣,不解的看他:“公子何意?”   云觞瞟了一眼背后的黑衣人,徐鸣会意,挥手将他们支开。   云觞想了想,缓缓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三千金,我给你。”   徐鸣一震,看着云觞:“公子……”   云觞淡淡道:“我也不瞒你说,鹰扬将军交到他们手中时,便是你我身死之日。”   徐鸣咽了口唾沫,想了想,没有反驳。   他已是冷汗涔涔。   是了,与往常一样,他只想着交货拿钱,却没想到……这事,按照朝上那些人的手段,怎会留下活口!   云觞道:“钱我给你,你现在走,就是攥了他们一个把柄,他们一日得不到将军,就一日不敢动你的妻儿,放心,找上你我,说明他们的权势还没有大到为所欲为的地步。”   徐鸣有些犹豫:“可是……万一他们找上您呢?”   云觞笑的高深莫测:“如果我告诉你,鹰扬将军没有失忆呢?”   徐鸣登时脸上表情复杂无比,他攥着拳头在原地踌躇再三,终于一跺脚:“好,七公子,我便听您一回。”   云觞满意的笑道:“很好,那就尽快上路吧,三千金去老地方取,记得,想活命,嘴一定要牢,徐鸣……你我现在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徐鸣深吸一口气,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去,不多时,黑衣人也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云觞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长长的舒了口气。   摸摸心口,想来还真有些后怕,幸好他还算了解曲烽的为人,而且人也真的失忆了,若换个不认识的来,只怕当真是要被这见钱眼开的老东西害死了。   回想起来,当日看丹华那胸有成竹的架势,只怕掉包一事他早就知道,至于为什么至今没说破……   云觞想了想,有点头痛,这小子那边不会还有人想伸手吧。   曲烽啊曲烽,你现在可真是个香饽饽。   他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回忆拍卖那天的场景,曲烽的身份,明珍楼主明轩和副楼主陶然肯定知道,丹华恐怕也知道。   但明轩必然是不敢声张的,论起来,他们都经手过这位鹰扬将军,曲烽失忆的事搞不好也和他们有关系,现在勉强算一条船上的人,改日可以去联络一下。   丹华……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呢。   丹华好男色这事儿他太清楚了,算起来他俩以前还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感情纠葛,遇上曲烽这么个极品,他会动心太正常,不过很快他就叫不出价了,如果知道曲烽的身份,他不至于这么快就收手。   此事待定。   不过看他那日的表现,背后应该是没有人指使。   “呵”   云觞冷笑,真是不怕死,也不看看是什么事儿就敢掺和。   至于……徐鸣背后的势力……   说实话,徐鸣到底会不会听他的,他是不在乎的,毕竟现在曲烽这张王牌在自己手里,又有齐爽和柳容两个见证,只要抱紧鹰扬将军的大腿,哼哼,他倒想看看,谁敢轻举妄动!   这样想着,他还美滋滋的摸了摸出门时被曲烽亲了一口的脸蛋,然后哼着小曲儿溜回客栈。   曲烽睡了,似乎等他等的太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云觞心头一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又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探头去看曲烽扭到另一边的脸,却发现曲烽紧皱着眉,呼吸有些粗重。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有些担心,就伸出手去摸曲烽的眉头。   不料手刚摸到曲烽眉间,冷不防就被一只大手忽然攥住,力道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云觞大惊,脑子一闪而过的念头是曲烽被梦魇住了,就赶紧想抽手,结果曲烽整个人顺着他翻过来,一脚踹向他的膝盖,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从他去摸曲烽,到被曲烽掐着后颈扭着手臂,面朝下狠狠掼在地上,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一阵剧痛,从他的肩胛骨处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不当太监!=3= 第11章 第十章:挨揍   云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他上一次被人压制的毫无反应时机毫无还手能力,还是很多年前被大哥教导剑法,一时得意忘形,非要大哥出全力对付他的时候。   但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大哥压制他再狠,他也知道大哥不会伤害他。   可是曲烽现在被梦魇住了,云觞惊恐的发现曲烽的力道大的吓人,他完全无法挣扎!   曲烽噩梦做的很痛苦,扭他手臂的力道也越来越狠,云觞起初还能忍,没多久就疼的一头冷汗,忍不住开口去喊,声音未出先颤了三分:“曲烽!”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立刻就把曲烽喊得众神归位,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低头一看云觞正被自己面朝下按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忙松开手,蹲下身将云觞扶着坐起来。   由于他力道太狠,云觞撞的灰头土脸,鼻子都被撞出血了,曲烽忙去拿干净的帕子给他擦。   云觞这次真是委屈极了,出门才被亲了口脸蛋,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回来就被撞成这样,右手肩膀被他扭的痛死了!鼻子痛死了!被他踹了一脚的膝盖也痛死了!还撞到了牙齿!还咬到了舌头!   好痛!   呜……   曲烽刚从噩梦中惊醒,本就心慌,只顾着给他擦鼻血,结果擦了几下就发现两颗豆大的泪珠落下来打湿了帕子,曲烽一怔,抬头看他。   云觞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心里太委屈,看着曲烽只是低头手忙脚乱的给他擦鼻血,连哄都不哄他一下,加上白天被齐爽说的早晚要失去他,又难受又绝望的还没缓过来,两者一冲击,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了。   “你从来没有打过我的!”   他汪着一泡眼泪,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对曲烽控诉!   他一哭,曲烽就彻底蒙了:“抱,抱歉……我还以为……”   云觞才不听他抱歉,爆发性的哭了一声后,很快就收敛起来,只是低下头一边小小声抽泣,一边揉肩膀,又痛又委屈,忍不住带着哭腔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以前从来不打我的……”   曲烽僵在原地,定了定神,见云觞的左手揉揉肩膀揉揉膝盖,烛光下一张满是泪水和灰尘的小脸都哭花了,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下手重了。   其实……幸好他醒的很快,若非云觞及时叫了他一声,他感觉这条胳膊都会被他生生拧断。   曲烽握了握拳,对自己在梦中保持的警惕性和下手的狠辣程度有些讶异。   云觞揉了揉肩膀,又揉了揉膝盖,感觉不顶什么用,还是火辣辣的疼,而且舌头痛鼻子也痛,就伸手想再揉揉鼻子。   不料他揉膝盖的手刚收回来,面前的曲烽忽然弯下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窝,一只手小心避开他受伤的右肩搂住他的背,在云觞惊讶的轻呼声中把他横抱了起来,云觞长这么大就没被这么抱过,脸无法控制的又红了,下意识用不算很疼的左手揽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来。   他显然多心了,曲烽那股令他丝毫无法挣扎的力道用来抱他自然也是稳稳当当,迈步朝床边走,将他小心翼翼的搁到床上,脱了鞋,然后去隔壁敲响柳容的门,要了瓶跌打损伤的药膏,在柳容非常无语的表情下,带着愧意拿药膏再回来。   云觞坐在床上,看他关门走进来,将蜡烛端到床前,帮他把外衣和裤子脱了,然后将药膏在手心搓热,开始往他肩膀上敷。   冷不丁被他粗糙发热的手心整个贴在肩膀上,云觞不自觉的微微瑟缩了一下,就听曲烽又说了声抱歉。   云觞摇摇头。   其实跌打损伤什么的对他来说也不算少见,但是被曲烽打就格外让他委屈,不过好在曲烽的认错态度比较好,认认真真的给他的肩膀和膝盖上了药。   “你还有哪儿痛啊?”曲烽用被子将他的腿盖住,轻声问他。   云觞指指鼻子。   这里没法上药,曲烽想了想,只能伸手轻轻帮他捏了捏,云觞觉得有点痒,顿时破涕为笑。   曲烽心里可算稍微轻松了一些。   云觞又指指自己的牙齿:“牙齿也磕到了。”   曲烽又隔着上唇轻轻揉揉他的牙齿。   云觞想了想,又伸出舌头,唇齿不清道:“还有舌头!”   曲烽收回手,无言的看着他。   云觞等了一会儿,见曲烽不动,被他的眼神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失望的收回舌头,舔舔牙齿,觉得不是那么疼了。   曲烽见状,郑重的道歉道:“对不起……”   云觞嘿嘿一笑:“没什么啦,我以前和别人交手也有挨打啦。”   曲烽莞尔:“每次挨打你都哭啊?”   云觞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都好多年没掉眼泪了。”   曲烽:“……”   云觞见曲烽脸上又浮现出愧疚的神色,赶忙转移话题:“啊,你,你做什么梦啊那么紧张?”   曲烽想了想,摇摇头:“忘了。”   “忘了?”云觞不解,“奇怪哎,我听说做噩梦的人很难叫醒的,你怎么一叫就醒啊。”   这话似乎触动了曲烽心底某些地方,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云觞,一时不知如何说,只得道:“该睡觉了。”   云觞见他不想提,也就不多问了,蹭蹭屁股躺下来,水汪汪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曲烽。   曲烽就这么和云觞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道:“要我抱着你睡吗?”   “好啊!”云觞心花怒放,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虽然不知道曲烽为什么会这么说,愧疚?补偿?哎呀不管啦他主动本公子更是求之不多!   云觞兴奋地朝里面使劲挪动身体,生怕留下的空间不够曲烽躺。   曲烽失笑,起身将外衣和鞋子脱了,掀开被子躺进去,还不等他伸手,云觞自己已经很自觉的蹭过来,美滋滋的蹭进他怀里,然后被一条修长结实的手臂搂住,感受着曲烽的体温和心跳,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心里还忍不住想,这顿打挨得值了!   云觞睡得很快,他这一天很累了。   可是曲烽睡不着,这一晚上手忙脚乱的搞得他心乱如麻,现在平心静气的躺在床上,怀里是云觞轻浅的呼吸,手心触及到的是云觞柔软顺滑的头发,他的心踏实了不少。   云觞问他为什么一叫就醒。   因为在梦里,也有一个声音这样叫他,软软的,甜甜的,奶声奶气的,像是稚童的声音,呼唤他最喜欢的伙伴,一声,一声,曲烽,曲烽。   可这个稚童的声音,在杀伐声与战鼓声之间交错,这个小小的身影,在血泊和黄沙之中忽隐忽现,他又梦见了白色的花,红色的血,冲天的火光。   他觉得这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结果一眨眼孩子就在他的前方,看不清脸,小小的一团,迈着欢快的步子朝他跑来,蹦跳着想牵他的手,他抱起这个孩子,想把他带离这被血色笼罩的世界,可还没走几步,背后忽然有人抓住他,于是他松开怀里的孩子,攥住那人的手腕,狠狠一扭……   松了手,孩子就被抢走了,哭着叫他,曲烽……   曲烽忍住心头异样,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还处于半梦半醒中的云觞就听见了,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他:“你怎么了?”   曲烽揉揉他的头,轻声道:“没事,快睡吧。”   云觞被他揉的很舒服,朝他弯弯嘴角,重新埋进他怀里。   曲烽搂着他,觉得怀里的人有那一瞬间像是和梦里的小孩儿重叠了。   这个感觉出现了好几次,从他苏醒开始,在他空白的记忆里,有太多太多破碎的令他感到熟悉的东西,云觞就是其中之一,云觞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他感到熟悉,还是那种很有好感的熟悉。   要亲亲,要抱抱,还有委屈起来的红眼睛,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说这些未免太奇怪了,可他面对着云觞,就仿佛,习以为常……   一个人的言语和动作都很容易骗人,但眼睛相对来说就很难,云觞又恰巧不是这个中强手,起码在自己面前,云觞到现在还没有成功说过一句谎话。   除非他已经老练到可以自由控制眼睛和脸红来佐证自己。   想到这儿曲烽就发自内心的莞尔,怀里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动辄一惊一乍的年轻人显然是不可能有这种道行的。   仿佛听到曲烽心里在笑自己,云觞皱皱眉,在他怀里哼唧了两声,曲烽低头去听,就听云觞可能是在梦里梦到什么,含糊的嘀咕了一句,“那你亲亲我……”   做梦都想着要占便宜吗。   曲烽不由笑了,搂住他的手臂稍稍收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闭上眼睛,一同进入梦乡。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2章 第十一章:明珍楼   “所以……徐鸣就这样被你吓唬跑了?”   齐爽掰下一颗葡萄填进嘴里,有些不可思议。   云觞在躺椅里翘着腿,略得意:“怎么叫吓唬,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齐爽纳闷:“可他好歹也是一老手了,这么沉不住气。”   一旁的柳容不怎么认为:“再老手也是为己求财贪生怕死的。”他顿了顿,轻笑道:“也是幸亏云觞和曲烽有交情,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儿悠哉的吃葡萄?”   齐爽不解:“关我什么事?”   柳容瞥他一眼:“知情不报,从犯好嘛。”   齐爽顿时噎了一下,猛然跳起来:“卧槽!若是这么说,咱们三个可都被牵扯进来啦!”   云觞朝他摊手,表示你才知道。   齐爽登时紧张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忽然就打定主意的看着云觞:“我出门办点事儿。”   云觞斜眼瞟他:“办什么事儿啊?”   齐爽一脸严肃:“去问朋友要点上好的合欢散给你,既然早晚要问罪,那就趁他恢复记忆之前先办了他!”   云觞一口茶喷出来。   柳容嫌弃道:“你没病吧。”   云觞一脸复杂的看向他:“……别是那下三滥的东西啊。”   齐爽朝他眨眨左眼:“放心,我是那种强买强卖的人吗,只是用来烘托气氛的。”   云觞朝他表了个感谢的手势,齐爽一脸放心吧的表情关上门。   柳容神情很复杂:“你不会真的要给曲烽用药吧。”   云觞:“只是烘托气氛的没什么吧,而且……”   他神秘的凑近柳容小声道:“他今天对我特别温柔特别好,昨晚抱着我睡的,早上给我喂饭,我想亲他脸都没拒绝。”   柳容冷笑:“呵,你们昨晚干嘛了?”   云觞脸红道:“没,没干嘛啊,只是抱着我睡觉而已。”   柳容白他一眼:“我说睡觉前,他来我屋拿跌打损伤膏。”   云觞:“……”   柳容乐了:“他是不是揍你了?”   云觞快速道:“是误伤,误伤!”   柳容不解。   云觞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他做噩梦,我凑近时突然就被他打了一下,但是他醒了以后就很后悔的样子,对我特别好!”   柳容挑眉:“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啊。”   云觞不满的瞪他一眼:“都说了是误伤!”   柳容轻叹一声:“你就自欺欺人吧,哪天真碰的头破血流了记得过来找我包扎。”   云觞:“滚滚滚!别在这儿乌鸦嘴!”   正说着,曲烽就端着云觞点名要的别家店里的小吃走进来,云觞就故意要给柳容炫耀一样,喜滋滋的张开嘴,等曲烽投喂,结果曲烽只是笑笑,将点心包解开搁在桌上,“没洗手,自己吃。”   柳容促狭的看向云觞。   云觞不满:“你不会洗洗手再来。”   曲烽无语:“就两三块糕点,等我洗完手你也吃完了。”   云觞瞪他,曲烽不以为意,想起大早上就被他打发去买小吃,问道:“你现在吃这些,中午不吃饭了?”   云觞晃晃脑袋:“中午去明珍楼吃。”他抬抬下巴,“去试试刚送来的新靴子,玲珑坊做的。”   柳容一愣。   曲烽没听出哪里不对,点点头,起身换鞋去了,上次云觞只给了他一身衣服,还算合身,但没有鞋子,当天云觞就叫人定做了一双,今早送过来。   柳容看向云觞:“你要去明珍楼?”   云觞:“对啊,人是从他那买的,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吧。”   柳容:“带着曲烽?”   云觞得意的点头:“不带曲烽,我去明珍楼干嘛?”   柳容冷笑:“你不怕人家直接把曲烽扣下来。”   云觞难得露出几分傲意:“他得有这个胆子!”   说罢,他突然凑近柳容,悄声道:“昨天晚上我被曲烽按在地上,根本挣扎不了。”   柳容不意外:“废话,你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   云觞挑眉:“所以,他明珍楼有能耐不妨试试。”   明珍楼……   还真没有这个能耐。   虽说他们做珍宝生意的,请的保镖都是个中强手,可云觞出身名剑世家,其剑术已是高标,至于他身后站着的曲烽……就更别提了……   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鹰扬将军,虽然失忆了,但仅仅是站在云觞座椅后面,垂着眼,负着手,神情举止间却自有一股磨不灭的傲然与从容,直挺的脊背,如一把因失落而蒙尘的匣中宝剑,不嚣张,却锋芒暗藏。   论身份,他只是云觞刚刚买下的一个小厮,尽管价格奇高。   可论气势,就真不是他们这些生意人可比的了。   明珍楼楼主明轩非常客气。   云觞正巧是午时来的,还没有拜帖,俩人冷不丁往门口一站,就看你明轩楼主让不让进去了。   怎么能不让进呢?   副楼主陶然赶忙到厨房吩咐厨子撤了许多他们日常吃的菜肴,火急火燎的上了一些能端上台面的大菜,这才请众人落座。   曲烽就一直站在云觞身后,陶然客气的请他入座,他置若罔闻。   云觞有点小得意。   从明轩略显拘谨的眼神,和陶然十分恭敬的动作来看,他们必然是知道曲烽身份的,那就更有趣了,就让鹰扬将军站着,看大家伙儿吃饭。   我看谁吃得下去。   云觞心里忍不住坏坏的想。   不过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紧张,夹了几筷子,发现大菜还没有家常菜的味道好,就知道厨子是临危受命,不由感慨明轩楼主也是会过日子的。   明轩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容貌不算出众,但五官柔和,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很舒服,觉得此人不是那种刻薄精明的奸商相,与他交易也宽心许多。   明轩朝云觞举杯,道:“明珍楼不知云七公子今日驾临,仓促间准备不足,还望公子见谅。”   云觞也举举杯:“客气了。”   明轩仰头饮罢,微笑道:“不知七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云觞摩挲着手里的空酒杯,神色自若:“也不为什么,久闻明楼主家的厨子手艺非凡,尤其是对家常菜颇有心得,今日逛街逛累了,正巧路过,就进来蹭口饭吃。”   他搁下酒杯,一副发自内心朝明轩发牢骚的表情:“你也知道,现在外面的厨子整天就知道琢磨这些大菜的口味,家常菜都随便炒炒了,可再美味的大菜也不能天天吃,肚子受不了,荷包也受不了。”   他说着还摸摸肚子。   明轩失笑:“原来如此,那真是不巧,早知道七公子是为家常菜来的,我也就不去吩咐厨子改菜品了。”   云觞摊手:“你看,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本公子就吃不到什么家常菜了,偶尔去趟小饭馆,那汤里飘着的油腥能腻的我一周都吃不下饭。”   一旁的陶然约摸懂了,他看看明轩的脸色,笑道:“公子所言甚是,我家楼主也是吃腻了席面,对家常菜的口感要求甚严,若公子不嫌弃,日后可以常来。”   云觞看向明轩:“如此,不会打扰楼主吧。”   明轩笑意温和,语气却毫不敷衍:“七公子若看得起在下,来日做客,在下必倒履相迎。”   云觞挺开心:“看来我还是蛮有面子的。”   明轩轻笑:“能和七公子结交,明珍楼上下蓬荜生辉。”   他说着,轻轻摆手,身后下人捧着一个蒙着薄纱的盘子走过来,云觞很随意的瞥了一眼,里面像是一沓银票。   明轩没有掀开,伸手示意道:“既然七公子愿意和在下交这个朋友,那么前些日子公子在明珍楼误拍的……”他顿了顿,视线不自觉朝一旁的曲烽看了一眼,含糊带过:“实属明珍楼之过失,如今明轩将这一千金奉还,权当赔罪。”   云觞挑眉,歪头看了眼捧到面前的盘子,微微一笑,道:“明楼主好大方。”   明轩摇头:“非也,以诚待友。”   云觞勾起嘴角,伸手缓缓将盘子推开,捧盘子的侍女不明所以的被他推着轻轻退了两步,不知所措的看向明轩。   云觞道:“本公子花出去的从不收回,既然楼主以诚待我,那本公子就权当用这一千金交楼主这个朋友。”   云觞面带微笑,但眼神坚定,明轩也不坚持,挥手让侍女退下,重新为云觞斟满酒杯,再端起自己的酒杯,郑重道:“明轩敬七公子!”   云觞回道:“请!”   送走云觞后,陶然有些担忧:“七公子这是不打算和咱们善了的意思了?”   明轩回头看他:“何以见得?”   陶然伸手指:“他没有收下这一千金,不就是不想善了吗?”   明轩没他那么慌张:“他若不想善了又何必来呢?”   陶然:“这……”   明轩琢磨了一下:“他来做客吃饭,说明关于……这个人的事,他不打算和我们撕破脸,甚至将来有机会合作。不收这一千金,大概是说咱们别想置身事外吧。”   他整了整领口,长叹一声:“看来这个人的身份他是知道了。”   陶然心头一惊:“那怎么办?”   明轩淡淡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派人注意一下云觞的动向,既然做了朋友,咱们明珍楼就该多关心关心了。”   陶然领命。   他俩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二人对视一眼,心说奇怪,起身朝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就见一抹红衣映入眼帘,挡在离去的云觞和曲烽面前。   明轩直觉感到头痛。   又是丹华。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3章 第十二章:喜欢你   因为惦记着曲烽一口没吃,云觞只在明珍楼吃了个小半饱,出来后就兴冲冲的拉着他要去一家自己常去的酒楼,让曲烽尝尝他觉得味道很不错的菜。   结果刚出门就撞上了丹华。   “曲大哥!”   丹华冲上来,兴高采烈的冲曲烽打招呼。   云觞立刻黑了脸。   曲烽看着这位一身红衣甚是张扬的年轻人,有些茫然。   云觞很不客气的将试图冲到曲烽面前的丹华挤开:“你干什么!”   丹华被他挤开,对着曲烽的笑脸转回云觞就虎起来:“我和曲大哥打招呼关你什么事!”   曲大哥……   云觞酸的牙疼:“你叫的可真亲切,人家认识你吗!”   丹华瞪他:“曲大哥失忆了所以才不认识我的!”   云觞冷笑:“不认识也该有感觉吧,真这么熟的话……”   他扭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曲烽:“这神经病你感觉自己认识吗?”   丹华听到他说自己神经病,本来要发火,见曲烽看过来,立刻又乖顺下来,满含期待的回视曲烽。   曲烽认真的看了他几眼,摇摇头。   丹华的肩膀顿时垮下来,看向曲烽的眼神也可怜兮兮的。   云觞毫不客气的一把将他挡开,拉着曲烽的右手就要走。   妈的别用老子的招式!   丹华自幼和云觞不对付,哪儿这么容易就放弃,趁机一把抓住曲烽的左手:“你心虚啊!”   云觞回头大怒:“你才心虚!”   丹华白他一眼:“不心虚你走这么急,我们好久不见,难道不叙叙旧吗?”   他说着就要去揽曲烽的左臂,不料眼角瞄到曲烽的眉头因为他的动作微微蹙起,心头一跳,忙松开他,乖乖站好,软软道:“曲大哥。”   云觞见状,立刻就不着急了,炫耀似的伸手揽住曲烽的右臂,冷笑着看他:“哟,咱们俩有什么旧可叙啊。”   丹华瞪着云觞揽曲烽的手,见曲烽没反应,不由有些生气,他脑子没有云觞好使,一生气,就忍不住想同归于尽:“叙旧情啊,你最近不想我吗?”   云觞脸色一僵,“鬼……鬼才想你。”   丹华笑眯眯道:“别不好意思嘛,我还是挺想你的,上次你送来的核桃酥我还没舍得吃呢。”   云觞恶狠狠的瞪着他。   妈的六年前的事了!   那见鬼的核桃酥现在要叫黑毛酥了吧!你倒是吃一个给我看看啊!   曲烽看看云觞,又看看丹华,心里好笑,两边简直像呲着牙要打架的小狗,怎么都看不出有旧情的样子。   不过云觞这幅吃瘪的模样挺可爱,曲烽心中一动,就小幅度的挣了一下,挣开云觞的手。   云觞那原本要生吞了丹华的表情瞬间惊恐起来,忙不迭的解释道:“我和他有个鬼旧情啊!六年前我就不和他玩了!”   丹华立刻道:“可是你上个月还给我送来了一盒我最爱吃的核桃酥啊。”   云觞大怒:“放屁!那是六年前给你买的!”   丹华才不承认:“呵,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真不知上个月大清早风尘仆仆跑过来在我家门口站了大半天就为了给我送一盒核桃酥的人是谁呢。”   云觞被噎了一下。   那确实是他。   但是是六年前!六!年!前!   当他还是个只知道一心一意对丹华好的白痴的时候。   曲烽若有所觉的看了眼一旁因为听到争执而走出来的明轩,想了想,转身就要走。   云觞还在和丹华龇牙咧嘴,扭头一看曲烽走出去好几步了,忙追过去,“你干嘛?”   曲烽淡淡道:“你不是说去江道馆吗?”   丹华本来也要跟,但见明轩出来了,还面色严肃的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没敢跟,只能看着云觞追上曲烽渐行渐远。   明轩见曲烽和云觞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正色道:“丹华公子,方便入内一谈吗?”   丹华有点怕他,支吾了一声,跟着他一块儿进去。   明轩坐下后,遣退众人,见丹华端着茶有些拘谨,叹了口气:“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丹华有些无辜:“我没有闹啊,我只是……只是想和曲大哥在一起而已。”   明轩苦笑:“曲大哥?你这位曲大哥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   丹华不吭声。   明轩看着他:“你擅自和那些人合作将曲烽掉包一事,我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但我提醒你,曲烽服下的失魂丹药效很短,这件事很快就要被掀到台面上,你现在缠他太紧,小心将来把你的命都缠掉了。”   丹华瑟缩了一下:“这,这么严重吗?”   明轩冷笑:“你以为云觞花了一千金,就只是买个暖床的?他背后绝对有人。原本曲烽被明珍楼送走,或者由云觞交于他背后之人,这事儿就算完了,世上再没有鹰扬将军了。”   他闭了闭眼:“现在……现在不同了,云觞没有交货,他把曲烽扣下了,且明目张胆的带出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丹华有些惶恐的摇摇头。   明轩缓缓道:“一旦曲烽恢复记忆,云觞反咬你我一口,这绑架鹰扬将军的罪名,你担当的起吗?”   丹华:“……”   明轩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轻嘲:“你口口声声都是曲大哥,不过是因为他曾救过你一命,你动心了,可你曲大哥还记不记得你都两说,这么大人了,多掂量掂量,现在的云觞你惹不惹得起。”   丹华低着头,绞紧手指。   “啊~”   江道馆里,云觞脸红红的,夹了一块儿鱼肉要喂给对面的曲烽。   这里的酒是云觞很喜欢的口味,还没上菜就先喝了一壶,没醉,就是心里暖和的很,有些止不住的雀跃。   曲烽自顾自的捏核桃,没理他。   云觞有些委屈:“这鱼肉很好吃的。”   曲烽淡淡道:“有刺。”   云觞:“哎?不会啊,我专门挑没刺的地方夹的。”   他说着就往嘴里放,曲烽抬头阻止的时候,云觞已经被刺扎到了,曲烽忙将手边的小碟子递过去:“快吐出来。”   云觞苦着脸把鱼肉吐出来,又小心翼翼把扎到肉里的小刺拔下,呸呸两口。   曲烽给他抓了把剥好的核桃仁。   云觞咬了几个,有些奇怪:“你怎么光捏不吃啊。”   曲烽没说话。   云觞小心翼翼的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曲烽:“……”   云觞解释道:“那核桃酥真的是六年前送给他的!我就喜欢了他大半年,就再也不喜欢了!”   曲烽心底轻笑,还是没回应,捏完核桃,将核桃仁端到云觞面前,然后拿起筷子夹鱼肉吃。   云觞眼巴巴的看着他:“曲烽……真的就只有大半年……”   他越说声音越低,酒劲儿涌上头,有些话就按捺不住了似的,最后委屈巴巴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喜欢你十……十七年了……”   然后一头栽在桌上,不敢抬头看曲烽。   也因此错过了曲烽脸上难得的惊愕。   曲烽没反应,云觞怀疑他是不是没听到,或者没听清,又不好意思问,就使劲儿低头,等到快要钻进桌子底下时,才听曲烽说道:“再不吃鱼肉要凉了。”   云觞马上就爬起来坐直,这么好吃的鱼肉还是不能浪费的。   由于云觞自己冷不丁说出了心里话,加上酒劲和鱼肉的辣味,导致他到晚上爬床时,脸上还是红彤彤的发烫。   曲烽给他脱鞋泡脚,完事儿往被窝里一塞,就准备走人。   他其实是有自己房间的,但是由于某些明知故问的原因一直没机会住。   云觞看他准备走,心里舍不得,就说:“你今晚不抱着我睡觉啦?”   曲烽没说话。   云觞心里撇嘴,难道真的是因为昨晚被揍了一顿,所以才会被曲烽大发慈悲的抱住睡觉吗?   那要不今晚再被他揍一顿?   云觞将脸埋进被窝,忍不住骂自己真不要脸。   可是等曲烽打开门时,云觞还是嗖的钻出来把他叫住。   曲烽回头看他:“怎么了?”   云觞红着脸,支支吾吾些什么,曲烽没听清,就关上门走过来问:“你说什么?”   云觞哼哼唧唧:“我……我说……”   他偷偷抬眼看曲烽因听不清而凑近他的脸,和近在咫尺的唇,忽然就恶向胆边生,趁曲烽没防备,一把捧住曲烽的脸就要亲他的嘴唇。   可惜,那只是他以为的没防备。   云觞眼看就要亲上去时,就被曲烽一个反擒拿给按进被窝里,这次他是清醒的,所以收着力道,只是把云觞按床上,没弄痛他。   云觞被他松开后,绝望的在床上扑腾:“你打我一顿吧。”   曲烽不解:“为什么?”   云觞眼巴巴的望着他:“那样你就能抱着我睡觉了。”   曲烽:“……”   云觞努力装出可怜的样子:“曲烽……”   结果,曲烽没打他,也没抱着他睡觉,只是摸摸他的头,回了隔壁。   云觞沮丧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曲烽到底是因为什么失忆的,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问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妥,那应该就是下药或者巨大的精神刺激,但是柳容说如果这种精神刺激大到可以令人丧失记忆,那即使苏醒过来,此人的反应也绝对不该像曲烽这么冷静。   柳容推测是下药,而且就目前曲烽的精神状态来看,药效不是很重,否则他不该从苏醒就如此清醒。   也有可能是曲烽精神力太强,周遭一切对他在精神上的刺激,他都按下没有表现出来。   这两种可能都表明,他恢复记忆的速度应该会比较快。   云觞在心里轻叹。   只怕等曲烽恢复了记忆,自己还连个舌吻都没赚到呢。   到时候……   云觞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不愿再想。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4章 第十三章:南风馆   江南   一处隐蔽的宅院内,里里外外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为首之人一身灰衣坐在正堂上,闭着眼,烦躁的捏碎了七八个茶杯。   打更的老汉又绕了一圈过来。   灰衣人不耐烦的睁开眼,“徐鸣还没消息吗?”   院子里一人听到声音走进来,弓身道:“回主子,盯在城口的人说,还没有看到徐鸣的马车。”   正说着,有一个黑衣人快步跑进来,单膝跪地,低声道:“有消息传来,跟徐鸣去提货的六个兄弟全死了,徐鸣不知所踪。”   灰衣人的瞳孔倏然收缩,厉声道:“那货呢!”   黑衣人低下头:“也……不知所踪。”   灰衣人拍案而起,嘴里念念有词的在屋内转了两圈,回头说道:“派几个人去把徐鸣的妻儿抓来,再派一路人去找徐鸣,找到就告诉他,如果是想加钱,价钱随他开!如果他手里没货,就地灭口!”   下属领命退去。   灰衣人面色凝重,心想不好,这地底下的买卖向来容易黑吃黑,若只是生意人的交易,要报复还好查些,偏生他这笔交易要查起来困难重重,不能透露名字,不能透露画像,连这个人的身份都只能透露给一二个心腹。   他看了看最后留在身边的一个下属,拍拍他的肩膀:“只有你知道我们的货是谁,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去查一查,曲烽有没有在附近露面。”   那人点头领命。   灰衣人又嘱咐道:“这件事绝不能透漏出半点风声,否则你我都是灭门之灾,只能麻烦你亲自找了,记着,如果他是一个人,就多准备些高手必须一次拿下!如果他身边有别人就先回报,不要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那人道:“属下明白!”   临近黄昏的客栈里,云觞捧着脸趴在窗前,窗外是一片湖,湖上水禽竞逐嬉戏,头顶霞光灿烂,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我觉得最近,曲烽对我特别好。”云觞喃喃道。   对面的齐爽借着光挑拣盒子里前几日跑到山上买来的相思豆,想给自己穿个手链,增点桃花运,“怎么好啦?”   他自那日说要给云觞拿合欢散,就直接上山,离开了几天,回来后说这附近有个山,山上风光很棒,有很多认不出名字的野草,柳容一听就来了兴趣,他虽然是医药世家的公子,娇生惯养,但毕竟继承了衣钵,识药采药什么的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的,于是在一边收拾包袱,没参与对话。   云觞笑眯眯道:“就,很好啊,从你走那天起,我说什么他再没拒绝过。”   齐爽就乐:“亲嘴了?”   云觞:“……还没。”   齐爽:“哦?那是除了亲嘴别的该做的都做了?”   云觞的笑容有些僵硬:“亲嘴往后的都还没做。”   齐爽噗嗤就笑出声。   云觞瞪他一眼:“这已经很好了好嘛,我不想勉强他。”   齐爽贱兮兮道:“是不想勉强,还是不敢勉强啊,我听柳容说你挨揍了?”   云觞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嘴这么快了?”   齐爽哈哈大笑。   云觞不得不解释道:“可是从那以后他对我就越来越好,现在每天晚上和我睡一起,说话特别温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齐爽笑道:“该不会是揍过你觉得愧疚吧,对你这么好,还不给你亲?”   云觞也有些纳闷:“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每次想亲他时,就感觉他不是很愿意,我就罢手了,这种事情总要两情相悦啊。”   齐爽揶揄他:“该不会是你自作多情的想太多了吧。”   云觞忍不住又瞪他一眼,伸手把他挑好的相思豆又给拨乱。   是自作多情还是真的对他好,他心里能没点数吗?   这几日曲烽对他都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了,虽然他也没再提太过分的要求就是了,晚上抱着一起睡,要亲就亲亲脸蛋和额头,别的只要不过分让他做什么做什么,这难道还能是假的啊。   云觞哼哼两声,不去理会齐爽,起身跑下楼去找曲烽,曲烽不爱一直在屋里待着,经常在四周逛一逛,但不会走远,每次云觞出去转一两圈儿,就准能碰到他。   今天也不例外,云觞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了不到半圈,就在一个小摊贩前看到了曲烽,他穿着的那身黑衣绣金领的衣服,好认的很。   云觞心里高兴,想快步跑到他跟前,结果不知是人太多还是曲烽动作太快,他刚一眨眼,那个摊贩前就没人了,他再一扭头,又在更前方的人群中看到曲烽的背影,正想叫他,结果一个人忽然插进来挡了他一下,云觞心急的拨开他,再看过去,人又不见了。   干嘛?和我玩捉迷藏?   云觞挠挠头,觉得曲烽对他好归好,但还不至于突然就活泼起来,他开始朝曲烽消失的地方走去,结果找到街头都没再看见曲烽的影子,他觉得有些奇怪,以为自己看漏了,就折回去看自己来时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张望,忽然就觉得眼皮一跳。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个人的动作和普通老百姓不太一样,他个子挺高,揣着手走走停停,小幅度的四处张望,一看就是在找人,动作很小,神情自若,若非是云觞挺擅长盯梢,一时还真看不出来他的怪异。   联想到曲烽在人群中忽隐忽现的那两次,云觞心里有些不妙,见那人没注意到自己,就悄悄走进街道旁的茶楼,跑上二楼,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打量茶楼两旁的街道,然后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在找人,但其他人找人的方式都很普通,要么是急匆匆的左顾右盼,要么是一边喊一边巴拉人群,只有这个人找人的动作,一看就是在盯梢,不过他要盯的目标似乎是丢了,所以在一边走一边找。   云觞有些在意,但二楼地方小,他回到一楼,贴着茶楼旁往回走,他不用找别人,只盯着那人就好,所以更显得轻松从容,一边盯,一边缓步在人群中穿梭,心想等那人找到目标,自己自然也能知道这人盯的是谁了。   不料,他由于盯那人盯的太专心,自己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还没等那人找到目标,云觞就感觉一只大手冷不防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另一手用力钳住他一把拖进身边两楼之间的小道里,云觞大吃一惊就要反抗,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别动!”   云觞脑子一炸,这才知道背后的人是曲烽,于是被他一路拖到小道深处的拐角后,确定从街道上看不到时才松开他。   云觞喘了几口气,就见曲烽原本捆着的头发被解开,裹着一身布衣站在他面前,神色如常。   云觞拍拍胸口,冷静下来:“那人是来找你的?”   曲烽点点头。   云觞:“你认识他吗?”   曲烽摇摇头:“不认识,但这人实力不弱,我出门没多久就发现他在跟着我,而且没不打算上来打招呼,不像熟人,我觉得来者不善,就躲了。”   云觞有些赞赏的看着他:“你反应蛮快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客栈?”   曲烽摇摇头:“如果他是来找麻烦的,现在回客栈可能会把他们引过去,趁他们还没找到咱们,要先找个地方躲一晚上。”   他抬头朝上看:“这栋楼是做什么生意的?”   云觞也抬头,看到二楼窗户上挂了两个红灯笼,忽然就明白过来,赶紧低下头不吭声。   曲烽见状,奇怪道:“怎么了?”   云觞磕巴道:“呃,是,是做风月场生意的。”   曲烽没什么反应,想了想,道:“我们从二楼上去,想办法在里面待一晚上,明早趁天没亮再回客栈。”   云觞看他说的一脸坦荡,到觉得自己小气了,于是二人接力登上高墙,轻轻松松攀上二楼的窗台,正巧这间屋子里没人,于是便撬开窗户跳进去。   曲烽将窗户重新关上,云觞到门口,发现门没锁,只是轻轻掩上,看来是没人定这间房。   风月馆里的规矩,门朝里锁就代表有客人在,绝对不能打扰,门朝外锁代表屋子被人定下了,不方便进。随时可以使用的房间都是虚掩着的,有时客人太多,空房不够,如果没有预定,就得在外面等着。   云觞借着门缝朝外看,意外的发现这是一栋南风馆,而且生意不错,到处都是小倌和嫖客,他现在打开门走出去也不会引人注意,于是示意曲烽藏起来,自己开门来到走廊上,对一旁转圈伺候的龟公打了个响指,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龟公不比老鸨眼光毒辣,况且楼里这么多客人,他不会知道云觞不是走正门进来的,瞧见云觞这一身贵气打扮,忙颠颠的跑过来,“这位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云觞轻咳一声,随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本公子有点累了,就在这屋里歇一歇,别来烦我。”   说着随手摸出一块儿银锭子朝龟公扔过去,龟公一脸惊喜的接住,忙去端了盘茶水和点心送进屋,接着点头哈腰的关门出去。   云觞随即将门锁上。   躲在床后的曲烽也走出来。   云觞在南风馆待的次数多了,可往日都是和狐朋狗友来寻欢作乐,和自己心上人来这种地方倒是破天荒头一遭,见外面天色越来越晚,有些不自然的指了指床铺道:“快,快休息吧,明天要早起是吧。”   曲烽点点头,却没马上脱衣服,只是来回打量屋子和窗外周遭的环境。   云觞知道他是为了以防万一,于是自己先坐到床上,轻轻出口气,开始快速解腰带脱衣服。   赶紧睡赶紧睡!睡了就不尴尬了!   等曲烽确定周遭没有异常,关上窗走过来,云觞已经整个人滚上床,将脸蒙进被子里,露出眼睛看曲烽解腰带。   似乎……越是不想尴尬,就越要尴尬一样。   曲烽刚把外衣脱到一半,隔壁房间忽然传来撞开门的声音,然后就隐约听见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小倌的调笑声。   接着,隔壁也锁了门。   云觞尴尬的闭了闭眼,心知接下来是什么,就猛地伸手去拽曲烽的袖子,要他别听了快点脱衣服上床睡觉,赶紧睡着就听不见声音了。   可曲烽不知南风馆是什么地方,只当是普通青楼,还带了一丝提防去听隔壁的动静,结果被云觞用力拽了一个趔趄,顺着他的力道倒在床上。   曲烽不接的看他,顺手把外衣脱掉,“怎么了?”   云觞急忙道:“快脱衣服睡觉!”   曲烽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的脱鞋上床,为防夜半生变,他只脱了外衣就躺进被窝里,接着习惯性的把云觞搂过来,云觞这时候都不忘抬头要亲,曲烽微微一笑,低下头准备亲一下他的额头。   结果唇还没印上,隔壁忽然就响起一声高亢又急促的呻|吟,似乎还带了点痛苦。   云觞:“……”   曲烽:“……”   云觞的脸,再次一点点开始变红。   曲烽的唇在他额头上方僵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于是缓缓抬高,准备离开。   云觞红着脸看他,看着看着,蓦地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不由暗自咬牙,猛然伸手揪住曲烽的领口往下拽,自己往上抬头,狠狠吻上曲烽想要离开的唇!   与此同时,隔壁又传来一声销|魂的吟呼……   作者有话要说:   =3=很想555555~ 第15章 第十四章:亲吻   老子亲上了啊啊啊——啊!   云觞心中才刚刚为自己的勇猛欢呼了一刹那,就被曲烽伸手在腋下挠了一下,痒的他身子一抖,忙推开曲烽。   云觞怨怼的瞪着曲烽,后者朝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躺下。   云觞缩在被窝里,含悲带愤,刚刚亲上!都没来得及害羞,就被曲烽偷袭了,他怎么这么淡定啊!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云觞却顾不上红脸,满腹都是怨气,于是悄悄伸手,朝曲烽的被窝里探,曲烽被他亲完以后,干脆就不抱他了,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察觉到一只热乎乎的手摸向自己的腰,曲烽闭着眼,淡淡的威胁道:“我去椅子上休息了啊。”   云觞马上缩回手,委屈道:“那我不摸你,你转过来嘛。”   曲烽:“转过去怕我有危险。”   云觞撇撇嘴,装什么,你要是真不愿意,我能把你怎么样?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可隔壁不消停,此起彼伏的叫声让云觞辗转难眠,一会儿摸摸曲烽的腰,一会儿戳戳曲烽的脖子,就是睡不着,等他第十次用手指去戳曲烽的背时,曲烽忽然转身压在他上方,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像鹰凝视自己的猎物一般,一把将他的被子掀了开,接着就伸手过来扒他的衣服,云觞原本就脱得只剩一件里衣,曲烽随手一拽,一大片白白净净的胸膛就暴露在眼前。   原本还沉浸在那销魂的联想中对着曲烽的背扣扣索索小动作不断的云觞一下子蒙了。   曲烽又伸手去扒他的裤子。   云觞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你……你想干嘛!”   曲烽冷冷的俯视着他,语气低沉又危险:“干你!”   云觞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就彻彻底底的懵逼了,接着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恐惧致使他死死拽着裤子不肯让曲烽脱,见曲烽抬头看他的上半身,又下意识捂住胸口不让看。   他胸前两点其实早就因为这前所未有的刺激挺了起来。   云觞臊的整个身子都红了。   这可是他二十年来头一遭啊!   结果曲烽就没动作了。   他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云觞,所以云觞稍一抗拒,他立刻就松了手,只是跪在他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身下这只酷爱耍流氓但对反扑毫无经验的小公子。   他在□□上看起来似乎很积极而且状若老手,但稍有肢体接触,就能看出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实战经验。   曲烽自觉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就是脸皮比这位小公子厚了些,心思藏得深了些,因此就从容许多。   云觞完全不知道曲烽心里在想什么,他的脑子才刚刚从曲烽要强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曲烽要强他!   哎?   这不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吗?   云觞很震惊的眨着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顿时羞愤不已悔不当初!   啊啊啊啊啊啊啊神经病啊挡个屁啊你不是巴不得他撕你衣服嘛!   云觞你个废物啊!!!   曲烽眼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从震惊到悔恨到羞愤到恨不得自绝于此的表情变化,由衷的被他逗乐了。   他觉得云觞挺会装,比如在明珍楼时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可也太不会装,比如在自己面前,纵然有时嘴硬说只是想占便宜,但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中的爱意却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他不由想起那日在江道馆,云觞委屈巴巴的一句,喜欢了十七年。   羞愤过后悔的想撞墙也挽回不了现状的云觞,红着脸扯他的衣服:“刚才那轮不算行不行,我可以自己脱裤子!”   曲烽失笑,俯下身,手抚上云觞发烫的脸蛋,低头温柔的吻上他的唇。   我也许暂时无法回应你整整十七年的感情,但我希望自己可以尽力让这份感情的时间更长的延续下去。   柔软的唇摩挲着自己,云觞微微瑟缩了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搂上曲烽宽阔的令人心安的背,尽力压抑胸腔中疯狂跳动的心脏,主动启唇,让他湿软的舌探进来,勾缠住自己的舌头,唇舌吸允舔舐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直让小腹发紧。   “唔……”   云觞有些过于激动,吻着吻着,忽然偏开头,一边喘气,一边红着脸往曲烽怀里藏。   曲烽不解的摸他的头,温柔的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云觞觉得十分丢脸,带着哭腔道:“我感觉自己快尿出来了……”   曲烽一愣,瞬间失笑。   一室的旖旎气氛都被云觞这股该死的尿意给驱的烟消云散。   云觞羞愤欲死。   然后一晚上过去,到两个人趁凌晨时分返回下榻的客栈时,云觞的脸都还是红红的。   曲烽轻笑着捏捏他的脸,自己先撬开窗户跳进来,见屋里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后,再把云觞拉进来。   曲烽将窗户关上,道:“那人没来过,我去他二人房里看看,你先休息吧。”   云觞低着头猛然扑向床铺,用被子将自己重新裹成一个粽子。   曲烽笑着摇头,到齐爽和柳容的房间外,轻轻挑开窗户朝里看了看,见没有异状,这才放下心来,回屋搂着云觞又补了个回笼觉。   于是第二天刚起床就看到曲烽的齐爽吓了一跳:“我去,你哪儿冒出来的?你们昨晚不是没回来吗?”   曲烽端着早餐走过来,问道:“昨天有陌生人到这儿来问吗?”   齐爽想了想,摇头:“没有吧,我一直都在屋里,没见有人来。”   曲烽点点头,将早餐端进房内,齐爽也跟进来,见云觞缩在被窝里不肯起,就过去拧他耳朵:“说!你们昨晚干嘛去了!”   云觞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开房去了。”   齐爽没想到他立刻就招,被噎了一下,忙凑过去低声问:“吃到嘴里了?”   云觞立刻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起来,窃笑。   齐爽有些惊讶:“真吃到嘴里了?”   为了避免这个花间老手笑话自己,云觞只是笑不肯说话,就让他猜去。   可惜齐爽对自己这个发小在曲烽面前那外强中干的怂样实在是太了解了,问了两句见他想吊自己胃口,立刻就反应过来,隔着被子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装什么啊,吓我一跳以为你真得手了。”   云觞气的一屁股将他撞起来:“滚!”   齐爽拍拍屁股站起身,道:“现在有个麻烦事儿,听说那山上有仙鹤垂泪,柳容昨天傍晚等不及就上山了,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听一在楼下吃饭的衙差说那山上最近逃进去一窝土匪,有点危险。”   云觞皱眉:“仙鹤垂泪是什么玩意儿?”   齐爽耸耸肩膀:“草药啊,听柳容说是一株黑草,开着白花,花型很像马蹄,花梢处有一滴红,似血泪,听说以前都叫它黑马蹄,后来有人觉得太难听,就改成了仙鹤垂泪。”   云觞想了想,由衷道:“我觉得还是黑马蹄好听。”   齐爽失笑:“英雄所见略同,那我们是在客栈等,还是去上山找他?”   说起正事,心头的羞赧便褪下不少,云觞把被子掀开,道:“去找他吧,他那细胳膊细腿的也赶不了多快的路,要是真碰到土匪反而麻烦。”   齐爽点头,表示赞同。   曲烽将早餐端过来,云觞脸一红,也不用曲烽喂了,忙接过来搁在腿上老老实实的开始吃。   齐爽来回瞅了两眼,觉得好笑,忽然又想到一事:“对了,你今天早上问我有没有人来,怎么了?有人找麻烦?”   曲烽摇摇头:“不确定,只是感觉有人跟着我,既然他没有找上门,暂时就没什么线索。”   齐爽心头一动,看了眼云觞,云觞给他个眼神,让他放心。   齐爽就笑:“找上门也不怕,咱们云觞少爷的剑法也不是吃素的。”   直觉感到二人之间的感情变化,他用手肘戳戳曲烽:“他也只是在你面前怂而已。”   云觞忙瞪了齐爽一眼,你才怂!   曲烽微微一笑。   一个时辰后,齐爽就有点后悔自己那么敏锐了。   似乎是知道他发现两个人之间比以往亲密了一些,云觞就更加不可一世的炫耀起来,笑吟吟的拉着曲烽在前面亲亲我我,留齐爽一个人在后面牵着马背着自己和柳容的包袱哼哧哼哧的跟着,柳容想着自己去不了几天,出门就带了个小包,剩下的全被齐爽背了过来。   “喂!你们好歹帮我背一些啊”齐爽控诉,爬山阶骑不了马,只能一步步走。   云觞一手拉着曲烽,一手牵着马,在前面喊道:“对不起!没有手了!”   齐爽怒道:“你敢不敢松开曲烽的手!”   云觞摇头喊:“不敢!万一丢了你赔我一个啊!”   齐爽:“见色忘义!”   云觞很得意:“谢谢夸奖!”   齐爽气结,正要发作,就见前方山路上慌慌张张跑下来几个村民,曲烽拉住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村民面色惊恐的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云七公子的急速刹车大法~ 第16章 第十五章:山庙   齐爽心头一寒:“不是吧,想什么来什么?”   云觞瞪了他一眼,齐爽忙缩脖子。   曲烽松开那位村民,迈前几步向上看,见半山腰处有座山神庙,方才那几个百姓应该就是从那里跑下来的。   曲烽回头对云觞道:“我上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云觞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曲烽朝齐爽看了一眼:“你看着他,放心,我不会硬闯。”   说罢松开云觞,快步走向山神庙,临近时谨慎的弯下腰朝里观察,见庙外无人把守,庙内传出哀求之声。   他悄悄靠近庙门,以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朝里窥探,就见山神庙的院子里站着三个高大壮实的绑匪,绑了一个老头,地上躺了三四具尸体,老头只是个打扫山神庙的看守,此时已经吓傻了,任绑匪问什么都呆若木鸡。   为首的绑匪一手按住老头的脑袋左右晃了晃,一个不耐烦,拿起手中的砍刀就要砍,曲烽见状不妙,方才上山时顺手摸在手心里的石子儿就朝绑匪的手背打去,他用的力道十足,一石子儿砸上去直接将那绑匪的右手砸的动不了,捂着手背倒退两步,勃然大怒,命令两个手下去找是谁偷袭。   此时曲烽的藏身之地也暴露了,那两个手下立刻举着刀冲过来,他索性走出来,歪头闪身,一掌扣住绑匪握刀的右手,用力向外一掰,就听‘啪嘞’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震天的痛嚎。   不远处的山腰等候的云觞心头一空,立刻拽着齐爽往上跑。   齐爽被他拽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你特么慢点……他……他堂堂一……一个大将军还能怕几个土匪?”   云觞嫌他慢话还多,‘啪’的甩开他的手,自己三步并两步往上跑,眨眼就冲到了小庙前。   此时曲烽已经撂倒两个手下,将为首那人踩在地上按着他背部某个穴位,痛的那人哭爹叫娘的使劲儿求饶。   云觞这才感觉自己确实是小题大做了。   曲烽连头发都没带乱的。   等齐爽呼哧呼哧的爬上来,那看门的老头都已经回过神来,对云觞说,以前山上的土匪只抢钱不杀人,可最近这帮跑进来的不光抢钱还要人命,而且还在打听人。   齐爽趴到井边灌了两口井水,问道:“打听什么人啊?”   那老头想了想:“额……好像叫什么……厉……厉铭?”   乍一听这名字,曲烽忽然蹙眉,云觞和齐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见曲烽又反应,忙问他怎么了。   曲烽蹙着眉,想了想,摇头道:“就是觉得这名字有些熟。”   云觞一颗心立刻吊起来:“怎,怎么个熟法呢?”   曲烽摇摇头,他也说不清楚。   齐爽蹲到老头面前,问道:“昨天到现在之间,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公子上山呢?他背着药篓,长得很是眉清目秀,说话也温温软软的,跟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似的。”   云觞默默道:“我要把你这句话告诉小容。”   齐爽鄙视的将他推一边。   老头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样打扮的人本身就少见,他自然印象深刻:“昨天傍晚上的山吧,路过我这儿讨了口水喝,我告诉他再往上一段距离,还有一间山神庙,不过那间庙很破了,没有人去,让他在这留一晚,结果他坚持要走。”   众人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若柳容是在那间破庙里过的夜,说不定白天正好撞见这群下山的土匪。   于是云觞去踹了那土匪头子一脚,问他有没有见这么一位公子,那土匪被曲烽整怕了,结结巴巴道:“有……有……”   云觞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怒道:“人呢?别说你杀了!”   土匪见云觞一脸若敢说杀了就要当场活剐了自己的气势,忙道:“没……没有……我,我们见他生的好看,就……就让人送到山寨里去了……寨主这几日,热络着要成亲……”   云觞松了口气,接着一脚将他的脸踩到地上,狠狠剁了两脚才解气。   齐爽脸色有些难看:“那我们可得快点了,小容要是被抢先一步送到山上……”   曲烽果断道:“我去,你们两个随后。”   他看了那土匪一眼,土匪立刻识趣的将山寨的位置报了出来。   云觞都气乐了,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又踹了他一脚:“喂!你不是骗人的吧!”   土匪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曲烽的手,玩命摇头。   那一个拇指按下去,简直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在这人面前说谎,下手也太狠了。   云觞不放心,揪着曲烽要和他一起去,让齐爽留在这庙里陪老头,曲烽就笑,揉揉他的头:“让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指不定救了柳容下来还要去救他。”   齐爽摸摸自己的脸,虽然有些不爽被轻视,但但在这个人面前嘛……   “曲……”,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乖乖道:“曲大哥说得对,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和柳容确实都是绣花枕头……”   中看不中用什么的,捎上柳容让他心里好受些。   云觞怒道:“那你跟来干什么!”   齐爽无辜:“我不是想有难同当嘛。”   云觞撇撇嘴:“要我说就该押着你去山寨里换,把小容换回来,让你这百花丛中的老手去伺候那个山大王。”   齐爽真诚的瞪着眼睛:“没关系啊,只要你舍得,我愿意献出我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云觞拍到一边去。   曲烽拍拍他,示意他不用担心:“你们跟上来就行,几个土匪而已,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云觞自然也是知道的,那群土匪在平民眼中是凶神恶煞,可是加在一起放自己眼里都不够看,更何况是曲烽。   “救小容要紧啦。”   见曲烽一走,云觞就跟丢了半个魂一样,走路都有点心不在焉的,于是齐爽快走几步来安慰道:“再说区区几个土匪,能被堂堂鹰扬将军放眼里?”   云觞瞪他一眼,不想理他。   齐爽自顾自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段时间分开了不够你腻歪,等救了小容,我俩在前面走,你俩在后面使劲儿腻歪。”   云觞无力道:“不是……是……是那个厉铭,我有点在意。”   齐爽不解:“这个厉铭怎么了?”   云觞有些沮丧:“自从再见到曲烽以后,他的情绪一直都藏得很深,我能感觉到很多事情对他的记忆都有或大或小的刺激,但他一直没有明面表露过什么,连我也只是从这些日子里他和我的相处中,隐约感觉到他从一开始对我就熟悉,所以对我就特别宽容,以至于现在很容易就……就……”   他想了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两个人的关系,顿了顿,语气低落:“只有这个厉铭……”   曲烽在那瞬间的反应几乎就没来得及藏。   云觞心里有点酸酸的,更多的是一时说不清的滋味儿。   其实夜半时分,自己也琢磨过,曲烽那样谨慎又沉稳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琢磨到最后他能得出的原因综合起来就是。   曲烽从一开始对自己就是有熟悉且有好感的,而且失忆以后的曲烽尽管表面上仍是八风不动,但他的心情实际上要轻松很多,毕竟没有记忆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和心事,所以云觞时常能看到他笑,甚至被他偶尔调戏逗乐,两个人的感情进展也非常顺利   再者,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对他又好又乖巧,还一个劲儿的往他跟前贴。   哼,这么好的自己,傻子才不喜欢!   云觞承认自己是有点自恋,但还不至于自恋到失去理智,所以他到现在对自己和曲烽之前的感情倒没觉得哪里不正常。   可怕就怕,有曲烽在自己缺席的那十年里的人找上门。   他的战友?他的亲人?他的……   云觞想到曲烽对自己男子身份接受的这么顺其自然,不由想到也许失忆前他也有个男人做情人呢?   说不定哎!   很少有人天生就喜欢男人啊!   他自己在发现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时也是踌躇了好久才敢一头扎进南风馆里的。   而且是玩玩就好,绝对不能往家带的那种。   他老子特别忌讳这个。   万一……   万一他有个还没有断了关系的男相好怎么办?   那自己岂不是……岂不是横刀夺爱?   还是这种利用他失忆的空档卑鄙的第三者插足啊!   那……那个厉铭会不会就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觞越想就越觉得前途无光,腿一软干脆坐到石阶上,崩溃了。   齐爽被他吓了一跳,本来正听他发牢骚,怎么半天不说话以后突然就坐在石阶上开始自暴自弃了呢?   齐爽:“喂喂喂,现在可不是你为自己那私人感情纠结的时候啊!小容还生死未卜呢!”   云觞委屈的抬头看看他,“你不是说人家洞房也是在晚上吗,现在天还早啊,而且你那么信任曲烽。”   齐爽:“那也要等看到小容平安你再开始悲春伤秋吧!”   云觞想想也是,于是拍拍屁股爬起来,这次索性什么都不敢想了,拉着齐爽闷着头向那土匪指的方向一路狂奔。   等齐爽感觉自己就差一口气就要命丧山道时,他们终于赶在太阳快落山时跑到了山寨附近。   齐爽趴在草地里使劲儿咽唾沫,感觉自己喉咙干的像两块儿粗糙的石板在摩擦,一滴唾沫吞下去就火辣辣的疼。   云觞比他好的多,只是有些喘。   他们俩悄悄摸到山寨大门的左侧高地,借着地势向下看,就发现整个山寨都在张灯结彩的。   齐爽轻声道:“卧槽,这是真的要娶媳妇儿啊!小容不会想不开吧!”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7章 第十六章:痞新娘   为了寨主老大的喜日子,这个叫不上名字的破山寨不知从哪儿掏出来几个旧灯笼挂了一圈,红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个喜字,贴在不知被踹了多少回,稍一打开就吱呀晃悠仿佛随时会倒下来的大门上。   云觞在外面望了半天,没认出哪间是新娘所在的屋子,这寨子里的喽啰不少,他们二人衣着光鲜,实在不适合潜伏暗探,曲烽不见踪影,也没有给他们留什么记号。   齐爽趴在他身后,左顾右盼:“这样贸然闯进去不太好,要不要等他们拜堂的时候再闯?”   云觞没理他,正眯着眼仔细打量一个拎着酒坛路过正堂朝后院走去的喽啰。   这喽啰个头比别人高出一些,弓着身,也没结伴,穿的衣服有些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肿,但走路姿势四平八稳,完全不像别的土匪那副吊儿郎当的走相。   云觞心里大约有了数,于是回身把齐爽东张西望的脑袋按下来:“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得找个适合观察的地方,盯着大堂的动静。”   齐爽难得在正事上被云觞认同一次,于是也不顾自己什么身份,自告奋勇,摩拳擦掌的开始趴在地上学土拨鼠,悄悄在附近山头爬窜,寻找合适的观察角度。   云觞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个位置不是很好,可是齐爽有些兴奋,眨眼就爬出去好远,担心他找不好位置,又讨厌他找好位置跟自己炫耀,于是云觞也跟上去一起找。   曲烽已经不动声色的翻了大半个山寨,最后大约确定了柳容作为新娘应该在的屋子方位,算算时间,云觞他们也该到了,于是一边翻找,一边小幅度的观察四周山头。   他常年作战,一旦进入戒备状态,观察力可谓恐怖,尽管失忆,但经年累月养成的本能让他对周围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于是没多久,他就很轻易的在附近山头,发现了两只土拨鼠。   曲烽险些笑出声。   那两人似乎缺少在山地从低处观察高处的经验,一点自觉都没有,真就像土拨鼠似的,一会儿在这边露个头,一会儿在那边露个头,还时不时两个脑袋一起伸出来又缩下去,好像有两次不知为何还险些打起来。   曲烽轻笑着摇头,这也亏是这山寨里的人都是草包,两人这样折腾也没发现。   待他排查到最后三间屋子时,隐约看到屋里闪烁着的烛光,和人走动的身影,曲烽心中有数,不料正欲靠近时,前堂忽然就想起了唢呐声。   虽然穷,但寨主遇见这么个漂亮媳妇儿还是想办的隆重一些,于是逼着两个稍微懂点唢呐的兄弟去学着吹,时间一到,就正式迎亲。   曲烽心道不好,这寨主心急,等不到天黑了。   新房里有人走动,显然柳容被看守着,曲烽不敢大意,先退到一旁藏起来,准备见机行事。   而远处的两个土拨鼠也听到了这唢呐声,赶紧抬头去看,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穿着快要撑裂了的喜服,哈哈笑着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向后院走去。   他们在屋里喝了半天酒,这就要闹大哥的洞房了。   云觞着急,拽起齐爽挑了个不起眼的山坡就往下冲,曲烽性格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估计不会动手,不可能真让柳容被那人羞辱,但占点便宜他应该不是很在意,可云觞知道柳容那个脾气,别说羞辱,就是让那土匪搂一下亲一口,他回去就能把那块儿肉给割了!   齐爽被他拽的跌跌撞撞的,小小声叫苦不迭。   簇拥着老大的土匪们还吹着唢呐嗷嗷叫,曲烽不动声色的混了进来,而且借着众人簇拥的乱劲儿,有意靠近那腰肥体胖的匪首,确定他在自己抬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那胖匪首来到门前,捏着嗓子尽力温柔的喊了声:“娘子~”   趁着寨子前院空了就赶紧冲进来的云觞和齐爽被齐齐恶心的一身鸡皮。   胖匪首完全不觉自己有多油腻:“娘子,夫君我进来啦~”   身边小弟们一劲儿起哄,话里有话的喊道:“我们老大要进来啦!”   胖匪首一把推开门。   接着就是一愣。   他那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姿态妖娆的半躺在正门的桌子上,头戴凤冠,手里拿着盖头当手绢,见他进来,正巧扭过头来,语气低沉,又带着几分贱兮兮的妖媚:“你叫我吗~”   胖匪首:“……”   曲烽在身后略略扫了他一眼,见不是柳容,又快速瞥向房内角落,就见床边角落里缩着一个人,看衣角是柳容。   曲烽当机立断,一记手刀狠狠砍在那胖匪首的后颈上,饶是那匪首那么大块头,这记手刀下去,就两眼翻白,直直朝前扑去,‘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周围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弟冲上来,被曲烽两腿就给扫了开,曲烽下手重,被一脚踹到地上的基本就不会动了,剩下的立刻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床脚的柳容听到动静立刻伸出头来,就见曲烽站在门口,地上躺了一片,身后云觞和齐爽也赶了过来,他那苍白如纸的面容才终于露出了笑颜。   然而三个人的欢喜没有持续太久。   曲烽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的新娘。   新娘也直直的看着门口的曲烽。   云觞狐疑的上下打量这位一看就是男扮女装的新娘,那短了一截胡乱套上的喜服,开玩笑似得的戴在脑袋上晃悠的凤冠,以及并没有涂脂抹粉,一眼看去就是个成年男人,有些痞相,还有些英俊,此时目瞪口呆的脸。   这位痞新娘不可置信瞪着曲烽,瞪着瞪着,忽然就从桌子上窜下来,身手贼利索,眨眼就翻窗户跑了。   曲烽此刻脑中浪翻潮涌,那一直朦胧模糊的记忆在这张脸的冲击下,一片片破碎却清晰的画面争先恐后的涌入脑海,连不成段,却如黄钟大吕,敲得他震耳欲聋,苏醒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的记忆感应让他措手不及,见那人慌慌张张的翻窗逃走,曲烽下意识就追了出去。   这下云觞蒙了,比起曲烽他更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齐爽吼了他一句“快追啊!”,这次手忙脚乱的跟上去。   可惜已经迟了。   那痞新娘不知为何特别怕看到曲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跑,曲烽拼尽全力去追,待云觞想起来去追时,再拼命也只能看着曲烽失魂落魄的背影渐行渐远。   痞新娘和曲烽皆是长于耐力,越跑越稳当,曲烽始终和他差了一段距离,眼看前方是林子,曲烽心中急切不已,一个从见面就涌到了嗓子眼呼之欲出的名字被他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厉铭!”   云觞急追的脚步一个趔趄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曲烽的背影。   厉铭被他这么一喊,吓得差点趴下,往前冲几步躲到一棵大树后,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好像这样曲烽就看不到自己一样。   曲烽也停下脚步。   三个人就这样陷入一阵无言的尴尬之中。   曲烽虽然一嗓子喊住厉铭,可是对方站住脚步后,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能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喘气。   那些冷不丁浮现出的画面很清晰,但支离破碎,他串不起之间的关联,只知道面前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   于是他迈起步子,想靠近那棵树。   听到脚步声,厉铭登时毛骨悚然,一扫方才在土匪新房里那个游刃有余到一副流氓样的从容:“你别过来!”   曲烽重新停下。   云觞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觉得心脏仿佛被谁捏住了,一时连呼吸都是抖的。   他知道美梦早晚会破碎,但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可笑的是他还要上前解释,因为曲烽看起来已经傻了,如果他不说话,搞不好两个人会僵持到第二天早上。   “你……你别紧张……”云觞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他,他失忆了,不记得你了……”   “失忆?”厉铭一愣,立刻就从树后伸出脑袋,再看曲烽的表情,瞬间了然:“噢~~~”   云觞眼看他那双原本有些惊慌还有些他说不清情绪的眼神瞬间从容下来,轻咳一声,伸手把脑袋上的凤冠摘下来扔了,从树后走出来,迈前两步,探身试探性问曲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曲烽被他的动作整的有些无措,反而后退两步。   厉铭眼中仅存的一丝疑惑也消失了。   好可爱!   他么的有生之年能见到曲烽这无措又惊惧的小模样老子这辈子值了!   厉铭心中咆哮,表面上却纹风不动,“他失忆了,怎么会这么准确的喊出我的名字?”   他有些好奇,但还没等云觞回答,自己就先明白过来,点点头:“也是,毕竟你我都共许生死了。”   云觞:“……”   厉铭摸摸下巴,正准备宣扬些什么时,远处一道破风声呼啸而起。   而本该第一时间发现的三人,厉铭在琢磨这是怎么一回事,曲烽在懵,云觞在难受,等他们在下一瞬反应过来时,那道箭风已经夹带无匹之势,狠狠穿透了曲烽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8章 第十七章:雨霖铃   山脚下的客栈里,已过了宵禁时刻,却还是灯火通明。   云觞默默地蹲在客房门口,看柳容、小二和请来的大夫进进出出忙作一团。   箭上有剧毒,曲烽虽然当时懵了,但还是条件反射的在最后时刻歪了下身子,箭头离心脏偏了几分,剧毒蔓延很快,好在厉铭有经验,加上随后赶来的柳容,两人给曲烽做了紧急处理,这才勉强捡回半条命。   现在忙活了半天,伤口已经清理,毒性也暂时抑制住,人还昏迷着,由厉铭守着。   这一天一夜又惊又吓,柳容累得不轻,回到隔壁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同样帮不上忙的齐爽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和云觞一块儿蹲下。   齐爽戳戳他:“你不进去看看?”   云觞低着头不吭声。   齐爽想了想,道:“这时候可不是你使性子的时机。”   云觞闷闷道:“我没使性子。”   他真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可是人被厉铭照顾着,他又不懂医术,也不用他运功逼毒什么的,他真的不知道做什么。   齐爽无奈:“唉,你好歹去替替那个厉铭啊,他一个人把曲烽从山上背到这客栈里,拔箭时曲烽不清醒,光按住他就费了好些力气,刚又替他运功逼毒,现在你还要他守夜啊?”   云觞浑浊了半天的脑子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在齐爽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中,硬着头皮去轻轻推门。   屋里很暗,也很安静,曲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弱不可闻,云觞看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再看厉铭靠在床头的椅子上,盯着曲烽苍白的面容,神情很严肃。   云觞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轻声道:“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他。”   厉铭虽然看着曲烽,但有些走神,听见云觞的声音也没回应。   云觞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现在看曲烽这个样子,再尴尬他也不舍得走,于是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和厉铭一起沉默着。   时间在寂静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云觞以为两个人可以这样一言不发的坐到早上时,厉铭忽然动了动上身,然后站起来,将曲烽床上的床帐拉下,走到云觞面前,抱着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云觞被这人盯着,隐约有些压迫感,不解:“干嘛?”   厉铭神色平静地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云觞立时有些尴尬,但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报了自己的名字。   厉铭对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曲烽没和他提过,接着问道:“你怎么会和曲烽在一起?”   云觞一时无言。   他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可是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数落在厉铭眼中,他忽然俯下身,直直的盯着云觞:“可以把你从遇到他至今的事情,与我详细说一说吗?”   云觞有点紧张,但他心里明白,厉铭应该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起来和曲烽有段日子没见了。   而曲烽对厉铭的态度,以及厉铭这一天下来的反应,让云觞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不管什么身份,至少肯定是站在曲烽这边的,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犯不着扭捏,于是大大方方的将拍卖所拍到曲烽到现在的事情,撇去两人之间逐渐亲密的关系变化,只说自己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并捡重要的说了一遍。   厉铭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一双锐利又好看的眼眸冷了几分,他一边琢磨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一边缓缓地在屋里踱步,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是重新坐回原来的椅子上,静静地出神。   这一晚上,曲烽都没有打扰他们的沉默,只是无声无息的睡着,柳容天不亮就爬起来,和大夫一起研究毒素的由来,最后敲敲门,告诉云觞,曲烽中的毒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四大奇毒‘凶神恶煞’之一,神·雨霖铃。   此毒入体可使人立刻陷入昏迷,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和任何刺激,毒素潜伏在体内,没有任何发作征兆,在无声无息中,患者随时有可能毫无预兆的突然死去。   且目前没有任何解药。   四奇毒在露面江湖后不久,由于其毒皆不留后路,毒性太过凶猛,至今没有人研制出解药,制作四奇毒的几个人很快就被江湖人先后杀掉了,药方被武林盟主当众焚毁,于是这四大奇毒留下的数量稀少,就算有人珍藏,也不舍得轻易使用,更多是震慑而已。   云觞身体一颤,一下子靠在墙上,柳容忙扶住他:“你冷静,事情没那么严重,四奇毒十分珍贵,对方似乎没有拿到足够的雨霖铃,剂量明显不够,所以曲烽的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一旁较为冷静的厉铭问道:“有药可解?”   柳容点头道:“对,号称‘赛神仙’的神医裴老先生曾为一个中了雨霖铃同样是剂量不够的人研制出了延命的药,但此药动用的药材十分稀有,且药方因故遗落多年,现仅存的药丹被明珍楼珍藏。”   云觞紧紧的抓着柳容,揪住他话中的一个词,声音无法抑制的颤抖:“延命?”   柳容无奈的看着他:“是,雨霖铃没有解药,即使剂量不足可保一命,但确实没有解药,裴老先生研究了多年也只是研制出了延命的法子,能延多久不确定,不过被他救的人后来做了他的儿媳,至今已经活了二十年了,我去年见过他一面,人还好好的。”   他顿了顿,道:“可是,此药十分珍贵,而且失了药方,据说仅剩这一粒了,明珍楼未必肯给……”   厉铭‘啧’了一声,摸摸下巴,“只剩这一个办法了?”   柳容点头。   云觞却咬咬牙,勉强松了口气,好歹是有希望的,“未必肯给,也未必不肯给!”   柳容幽幽地看着他:“可是,你刚得罪了明珍楼,他们不会这么好说话吧?”   云觞摇摇头,转头看了厉铭一眼,对方也看着他。   “总要试一试。”云觞故作轻松的拍拍柳容:“钱我还是有的。”   然而,明珍楼这次不要钱了。   柳容的担忧,和云觞心中做出的预想,都实现了。   明轩淡淡道,我们没有那粒药了,几年前那粒药被宵小偷了去,至今没找回来。   云觞冷冷的盯着明轩,骗鬼呢,明珍楼戒备森严到快赶上皇宫内院了,尤其是孤本绝品,更是单独存放在守备最严的内楼,怎么可能随便被宵小偷了。   明轩复以冷漠的眼神回看云觞,两人前日的客套烟消云散,云觞心里暗暗咬牙,妈的当初若是收下那一千金搞不好今天会好谈一些。   他想把明珍楼拉到一条船上,结果人家现在想先把自己推下去淹死了。   云觞气呼呼的回到客栈,柳容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空手而归了,但他第一时间没有对此表达意见,只是朝曲烽的房间里使了个眼色。   云觞不解,于是朝房门走去,结果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丹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厉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很早就买通了徐鸣的一个手下,这次的事儿他告诉我想从我这人再赚一笔,我只想借机把曲大哥接到家里来,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曲大哥……结果被那个云觞半路截胡。”   厉铭轻轻地嗤笑一声,不予回答。   丹华又道:“我和明轩楼主很熟的!我可以去求他,等我拿回药你就相信了,你等着我!”   他登登登的跑出来,正面撞上云觞,两人阴阳怪气的对视了两眼,丹华趾高气扬的走了。   云觞站在屋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转身来到柳容这一桌。   他想见曲烽,可又怕见了曲烽情绪失控,想想还是先冷静冷静吧。   同桌的齐爽撇撇嘴:“你是不知道,他看见厉铭以后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一口一个厉大哥,说了你好多坏话。”   云觞不以为然的冷笑。   柳容见他空手,问道:“明轩果然不给?”   云觞摇头:“人家不是不给,人家干脆说药丢了。”   柳容蹙眉:“那怎么办?”   云觞咬着拇指:“先看丹华有没有用吧。”   齐爽翻白眼:“他能有什么用?”   云觞错了搓脸,无奈道:“其实……我倒真希望他能有用。”   只要曲烽能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或者干脆就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也行,别的他真的不敢再奢望了。   雨霖铃……   一想到这个名字,以及这名字背后的恐怖传言,他的心都是抖的。   可惜明轩一样没有给丹华面子。   丹华愁眉苦脸的对厉铭道:“他特别诚恳的对我说,真的没有了,药真的丢了……”   说完丹华自己又挠头:“可是……我听大哥说,明珍楼从来没丢过东西啊。”   厉铭坐在桌前,掏出纸笔,磨开墨准备写点什么,道:“有没有丢,亲眼看看才知真假,今晚劳烦你照看一下曲烽。”   丹华瞪大眼睛:“你要去……去偷?”   厉铭瞥了他一眼:“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丹华摇头,“可是……那里面很危险的,如果你贸然潜进去,会被他们杀了的。”   厉铭没有回应,他下笔很快,迅速写完后,将信封好交给丹华:“把这封信按照这个地址寄出去,如果我有不测……”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   云觞在门外看着他,沉声道:“我去吧,我对明珍楼的环境比你了解。”   厉铭看向他,神色一如之前平静,但语气严肃了许多:“如果偷不到,再想拿就几乎不可能了。”   云觞淡淡道:“我知道。”   厉铭微微眯起眼,语气中有些不信任,也有些不解:“会丧命的。”   云觞:“明珍楼不敢动我。”   厉铭眼中浮起一丝玩味,他扭过头看向丹华,认真道:“我能信他吗?”   丹华无措地看看厉铭,又看看少有的如此认真的云觞,有些犹豫。   厉铭冷冷的盯着他:“这也许是你曲大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丹华有些怕他,后退了一步,细长的手指紧张的攥在一起,他深深地凝视着云觞,想起这人难得正经时的模样,想起他打听到的,这人这些日子以来对曲烽的态度。   他认识云觞十几年了。   丹华心中万分不甘,最后不得不咬着牙点头道:“能!”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9章 第十八章:窃宝   刚入夜,云觞便穿着夜行衣走了,丹华对明珍楼更了解,于是和齐爽一同跟上去做接应。   柳容是四人中武功最低微的,对他们说明药丸的名字叫莲桑丸,又详细描述了形状大小和味道,就留下来照看曲烽的情况,他中的雨霖铃不深,意识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从呼吸和心跳还是可以看出毒势是否平稳。   厉铭出去寄了两封信,再回来,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柳容心里挂念云觞,看厉铭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奇怪。   厉铭从背曲烽下山到现在,就一直守在曲烽身边,不和任何人轮换,他的担忧不是假的,但神情却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   有点冷静过头了。   柳容心里隐约有种预感,于是轻声问他:“如果……”   厉铭微微睁开眼,直视前方,等他说下去。   柳容:“如果阿觞没有拿回莲桑丸,你该怎么办?”   厉铭回头看了看他,淡淡一笑:“那就让朝廷出兵,逼明珍楼交出莲桑丸。”   柳容心头一跳,果然,这人是有别的办法的,想到云觞竟被这人当做了预备方案,又忍不住有些不服气:“若是明珍楼不肯交出此药呢。”   厉铭云淡风轻的回答道:“你觉得朝廷踏平一个明珍楼,需要多久?”   柳容霍然起身:“那你还让云觞去偷药?明珍楼对朝廷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云觞来说却是危机重重的!你明明有更稳妥的办法,却还要云觞去冒险,你也太卑鄙了!”   厉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凌厉和冷漠刺的柳容有些心虚,“他趁曲烽失去记忆强行留在身边试图用感情套牢他就不卑鄙吗?”   柳容一窒,他想起来了,丹华白天添油加醋的和厉铭说了此事。   柳容忍不住为云觞:“但……但若没有阿觞,曲烽此刻恐怕早就落在不知什么人手中,你再也见不到了!再说,他是真的喜欢曲烽!所以他只是留他在身边,从来没有试图对他用强或伤害他!”   厉铭冷笑:“你以为曲烽是三岁孩子?你想硬来就能得手?”   柳容气结,却又感到无力:“你!你……若觉得他卑鄙,干脆带曲烽离开啊,何苦……何苦害云觞涉险,就算他有过那想法,充其量也只是任性而已……”   厉铭轻轻一笑:“你可以现在追上去拦住他们,还不算晚。”   柳容忍不住苦笑:“我若拦得住他……呵……”   他越想越气,连带着曲烽的脸也看不下去,便起身拂袖而去。   云觞来到明珍楼外的一条暗巷里,束好剑,蒙上黑巾,对齐爽点点头,就要走,齐爽这一路跟过来,心中越来越忐忑,忍不住一把抓住他:“你可想好了,你这是去偷东西,明珍楼不会给你面子的,命不是随便玩儿的,你不欠他什么。”   云觞低垂着眼睛,道:“我还是欠了他一些的。”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二人的感情是从一张卖身契开始的,尽管他没用强,曲烽喜欢他喜欢的顺其自然,但他心中仍免不了揪着一个小疙瘩。   尤其在厉铭出现以后,更加强调了一个事实,他始终是在曲烽失忆时趁虚而入的,所以他在厉铭面前就总是没有底气。   如果解开这个结,也许……   也许他的感情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摆在曲烽面前,不管曲烽过去或现在喜欢谁,自己起码有勇气像丹华一样去争取。   齐爽急道:“可是……可是喜欢一个人也只是喜欢而已,不至于玩命啊,就算没了他,你以后也可能会遇到别的你更喜欢的啊?”   云觞心中有所触动,抬起头看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十年了……”   他顿了顿,道:“我没遇到第二个。”   丹华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云觞离去,看齐爽在原地捶胸顿足。   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没有云觞半路截胡,自己如愿将曲烽带回家,大概也是一样的结果,知道这个男人恢复记忆以后就几乎不可能再有更深一步的关系,所以总是想使点卑鄙的手段让自己取得一些优势。   他攥紧拳头,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拍上齐爽的肩膀,“你想不想让云觞安全回来?”   齐爽猛点头:“废话!”   丹华眼神坚定道:“那我们得在外面给他一些支援。”   齐爽眼前一亮:“对对对!我们可以在外面吸引明珍楼守卫的注意力,嗯……要怎么吸引?放火烧前院?”   丹华摇头:“前院不值钱,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在声东击西,要烧就烧后院的藏宝阁。”   明珍楼有五栋藏宝楼,被院子和林立的楼阁树林包围在其中,四栋环绕一栋中心,外围四栋摆放的均为名贵珍宝,中心一栋摆放的基本都是稀有孤品,莲桑丸听说就摆在最中心的那栋楼。   他们要烧一栋外围的藏宝楼,这楼中珍品价值连城,明珍楼就算有心防范,也必然要先救火。   齐爽使劲儿挠头:“可是,咱俩武功一般般哎,能烧的起来吗?”   丹华白他一眼:“我比你强的多好嘛,我去点火,你帮我盯梢,我对外围的格局还是挺了解的,我进去以后就往上跑,藏宝楼几十层高,等他们追上去,云觞估计也得手了,如果这样他都偷不到……我也没办法了。”   齐爽默默地看着他:“你不怕他们打你?”   丹华想了想,道:“我不蒙面,他们认识我,应该不会动手,至于损坏的东西……就让云觞赔好了。”   齐爽:“……”   明珍楼的守卫,确实如传闻中森严,五栋藏宝楼灯火通明,外楼每八层楼一个守卫,内楼每五层一个守卫,均是高手,楼下光巡逻的就有五六队,真当自己是皇宫内院了。   好在云觞武功底子还是很强的,他自幼天赋便是上佳,又一直被家里的长辈言传身教,剑术已是高标,加上他身子轻,轻功不错,溜进院子里时因为有树林遮挡,没有被发现。   但爬楼却是个难度。   这亮堂堂的楼上,楼里突然有什么骚动,周围楼层看的一清二楚,他们都配有弓箭,就是为此做的防范。   云觞观察了一圈儿,暗暗握紧手中的剑柄。   看来偷摸进去难度有些大,一旦被发现,他就不得不伤人了。   他正在楼下犹豫着寻找角度,想着是直接一路杀上去,还是尽量少惊动守卫时,外围一栋楼忽然就骚动起来,其余栋楼的守卫齐齐朝那一栋有了火光的楼里看去。   云觞眼前一亮,抓紧时机一跃而起,攀着一楼的楼檐一脚踹开窗户,趁守卫被另一栋楼吸引注意力,一时没来得及转身,云觞飞起一脚狠狠揣在那人后颈上,直接将他踹晕过去,内楼每层楼摆放着两到三件珍宝,云觞快速看过去,见没有自己要的东西,就开始朝上跑。   这样一边跑一边看,耽误了他不少时间,他在楼里弯腰跑动,楼外的人朝里望,一时没有望见,那边丹华弄出的动静又大,云觞还犹豫了几分,他连犹豫都没有,上手就烧伤了三四个人,砸碎了不少东西。   不过等云觞跑到第五层楼时,楼里的守卫发现后立刻一剑刺过来,云觞一抬身便被楼外人看到,两队守卫迅速冲上来。   同时,另一栋楼里的一个守卫瞄准他的后背,毫不客气的射来一道冷箭,云觞正与那人交战在一起,一时躲避不及,情急之下让出左肩,任由箭头狠狠刺入他的肩头。   云觞心中着急,脑海中昏迷不醒的曲烽和冷眼旁观的明轩来回交织,逼得他一时动了杀心,手中长剑银光再起,已不再存一丝纠缠的耐心,他毕竟是剑宗名家的少爷,几个回合下来,趁那人躲避楼内珍宝让出空档,云觞抬剑一剑刺中那人腹下,接着拔剑将他踹翻在地,转身朝楼上跑去。   这战让他发现了一个破绽,那群守卫虽然恶,武功虽然高,但是他们对付来敌时却还要兼顾楼内珍宝不被损坏,毕竟这东西若是碎了坏了,他们赔命都赔不起。   云觞心中暗暗松气,路过七楼时顺手拎了个孤品花瓶在手里,一边暗骂都七层楼了还没见到莲桑丸,不会真的丢了吧。   他冲到九楼时,十楼的守卫已经冲下来,他立刻举起手中的花瓶佯装要砸,那守卫立刻吓得当场站住,“别!别!别砸!”   云觞‘哈’的一声冷笑,果然有用!于是用花瓶逼得他往后退,然后绕过他继续朝上跑,这一得意就有些忘形,刚到十一楼又被一箭刺入肋下,云觞疼的一身冷汗,幸好他走跳江湖有几年,流血受伤也不算少见,加上两箭均未刺中要害,他咬着牙爬上十二楼时,才终于在中间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云觞心中一动,忙过去打开,果然其中摆放着一粒指甲大小的药丸,下面的牌子上也写明了,莲桑丸。   云觞大喜,忙将锦盒扣上塞进怀里,转头楼上楼下的守卫也都冲到了楼梯口,云觞立刻举起手里的花瓶,却觉得手腕一阵刺痛,再低头就见自己握着花瓶的手,一片死灰色的花纹顺着洁白的手臂蔓延而上……   花瓶上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20章 第十九章:探视   “嘭”的一声,内楼十二楼的窗户忽然被撞碎,一个人影直直跳了下来,由于林中守卫的队伍几队冲进了内楼,几队在另一层楼里抓丹华,楼下一时无人看守,也没想到云觞居然真的敢从十二楼往下跳,等他们再匆匆忙忙的冲下楼时,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丹华被一队人捆好,鼻青脸肿的扔在明轩面前。   明轩显然是被吵醒的,他披散着头发,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听属下回报这次被丹华破坏的财物,以及被云觞摔碎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孤品青釉瓶,无奈的闭上眼。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云觞想拉他一块儿下水,他便想借曲烽受伤先推云觞一把,想着曲烽若死,朝廷就是再追究,只要一口咬定莲桑丸丢了,自己也不会有太大责任,结果没想到云觞居然能为了曲烽做到这种地步,害他此番损失惨重。   那青釉瓶上涂了剧毒,料想云觞此番回去也不会好受,可他不好受,云家会放过自己吗?云家找自己的麻烦,明珍楼又岂会轻易服软?   明轩扶额,感觉好久没有这么头疼了。   丹华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明轩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松开他。”   然后他对一边咬牙切齿的陶然道:“去取‘蛇吻’的解药来,交给丹华,让他给云觞送去。”   陶然愕然道:“楼主,此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明轩无奈道:“不这样算了,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陶然:“那被损坏的珍宝怎么办,那个青釉瓶可……”   丹华忙道:“损坏的东西可以找云觞赔啊!”   明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陶然道:“你听见了?”   陶然一脸震惊的看着丹华,无言以对。   莲桑丸被柳容确认了三次后,才让曲烽服下,没有明显见效,但曲烽的气息倒是缓缓的平稳下来,不至于像先前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厉铭松了口气,问道:“那位小公子呢?”   药是齐爽送来的,云觞自打回来还没露过面。   柳容对他还有气,加上此番害的云觞遍体鳞伤,就更不想搭理他,给曲烽服下药后,便面有愠色的带着药箱走了。   出门正巧碰上丹华,丹华将蛇吻的解药交给他说:“这是楼主送来的解药,可以解云觞身上的毒。”   柳容狐疑的接过来。   丹华摸摸自己肿起来的脸颊,嘶了一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薄薄的账本,道:“对了,楼主说,此番打坏的东西都要云觞赔,赔完这事儿就算完了。”   柳容这下信了不少,当即接过账本扭头就走。   “我觉得……丹华是故意的……只是吸引火力,他居然打碎了这么多东西?”   被租下的一家民宿里,齐爽翻着柳容拿来的账本,念念有词。   柳容冷笑:“他打碎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咱们七公子摔碎的一个花瓶值钱呢。”   躺在床上上半身被包成粽子的云七公子有气无力的哼道:“废话,你也不看看我俩之间差了几个档次。”   柳容没好气的去按他肩头的伤口,立刻把云觞按得龇牙咧嘴,便松开手,嗔道:“有脸说。”   云觞缓了缓,慢慢道:“曲烽怎么样了?”   柳容道:“服了药,现在看着好多了,只是还没醒,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解药,恢复的时间会慢很多。”   云觞放心的点点头。   齐爽在一边不理解:“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躲出来?我觉得你就应该睡在曲烽旁边,让那个姓厉的看看,谁才是对曲烽最好的人!”   柳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然后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出去。   云觞躺在床上,怔怔的对着房顶发呆。   伤势很重,他从十二楼直接往下跳,跳到一棵树上,肩头、肋下、双腿都有伤,连脸都被树枝刮破了,但好在不是内伤,就是之前被蛇吻毒素发作折腾的不轻,疼的他浑身颤抖几度晕厥过去,还以为自己要先曲烽一步走了,好在丹华的药送的还算及时。   不过这一轮折腾下来,他觉得这样自己就不欠曲烽什么了,心情倒是越来越轻松……   如果齐爽不要天天来回两个地方跑,还总是和他说丹华如何照顾曲烽的事的话。   “你是没见着,丹华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要不是厉铭还在旁边坐着,他能当场扑上去把曲烽活吞了。”   齐爽一边帮柳容拆云觞身上的纱布,一边唠唠叨叨:“整天说自己多喜欢曲烽为曲烽做了多少多少,结果砸碎的那些东西还是要你出钱,一万两黄金啊!妈的你出的起吗?”   云觞乖乖抬着手让他们拆纱布,不忘问道:“曲烽醒了?”   柳容:“醒了几次,挺短的,只说要喝水,意识恢复了许多,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睡。”   云觞咬着下唇,有些期待的问柳容:“他有没有问我?”   柳容手下一顿,道:“没有。”   云觞‘哦’了一声,有点讪讪的低下头。   柳容轻叹一声:“要不你就去吧,这都十来天了,你现在行动也不碍了。”   云觞摇摇头,表情有些低落。   他现在也只是撑死不欠曲烽什么了,可那边还有一个厉铭呢,而且这次偷药,如果没有丹华,自己也没那么顺利。   他那厚脸皮和任性,一遇到厉铭,忽然就失去作用了。   柳容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就算他私心再不愿意,也不免有些心疼:“其实……曲烽也不爱让丹华伺候。”   云觞一怔,抬头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蕴含着的光芒,是柳容追随了多年,却始终得不到的温暖。   柳容心中酸楚,顿了顿,道:“他确实不喜欢丹华伺候他,问他吃问他喝他都不理会,非得厉铭去问才有反应……”   云觞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又忍不住泛酸,他又想起重逢初时曲烽对他的冷淡。   果然,不管记忆有没有恢复,哪怕厉铭只是和他真正重逢不过一天时间,不一样的,终究是不一样。   云觞低头揉搓着衣角,不管柳容和齐爽再说什么,也都一概听不下去了。   客栈里,丹华坐在床边,捧着脸,深情的凝视着曲烽,十来天了,他从来没有在曲大哥身边待过这么长的时间。   从曲烽意识慢慢恢复后,厉铭就开始时不时外出,最近越来越频繁了,留下二人独处的时间就越长,丹华幸福的想,如果曲大哥对自己再好一些,自己恐怕就忍不住想占便宜了。   好在曲烽从来没有给过他这种错觉。   今天下午,他醒的时间有些长,正巧厉铭从外面回来,于是丹华赶紧让了位置,让厉铭检查曲烽的伤势情况。   曲烽看着厉铭,缓缓地眨着眼睛。   厉铭轻笑:“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再看下去搞不好我就真的要动心了。”   曲烽现在反应更迟钝,没理他语气里的调笑,思索了半天,缓缓开口道:“云觞呢?”   一旁的丹华笑容一滞,神色慢慢黯淡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曲烽第六次问云觞了,他根本不理自己,却问云觞问了六次。   厉铭倒是神色如常:“不知道啊,我问那位姓柳的小少爷,人家根本不理我,问姓齐的,只说他现在好好的,只是还是不想见你。”   曲烽往常听到这句就不再问了,今天许是精神好了些,又问道:“为什么?”   厉铭耸耸肩膀:“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曲烽有些困惑。   厉铭打趣道:“许是瞧你现在这熊样不好看了,于是就没兴趣了?”   曲烽不赞同的轻轻摇摇头,然后重新闭上眼。   又是三天过去,云觞想曲烽想的坐立难安,睁开眼是他,闭上眼也是他,又想到丹华此刻正陪伴在曲烽身边,就难受的心口疼,比厉铭他是比不了,但丹华……   哼!明明他也可以的!   可就是没法子鼓起勇气去探望,就怕到了那儿,曲烽对自己也爱答不理的,那样他恐怕这辈子都不敢再见曲烽了。   若真是这样,他倒是宁愿坐在这里多思念一下,多想想曲烽前些日子对自己的好,还可以自作多情的想象一下曲烽现在也许很想见自己,但是又见不到的可怜样子。   那样他大概会很得意?   云觞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还没得意起来,心又揪成了一团。   一想到曲烽想见自己,却又因为无法起身而见不到自己,还要整天被不喜欢的人缠在身边,云觞的鼻头就泛酸。   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自作多情了呢?   云觞在床上抱着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床沿的席边儿。   不行!   虽然知道是臆想,但他越想就越当真,想见曲烽的心情一下子就按捺不住了,正好黄昏时分,柳容给他换完药,该是睡觉休息的时候,云觞打定主意,一把揪过椅子上的外衣套上,朝着曲烽所在的客栈跑去。   此时丹华正巧肚子饿,见曲烽还在睡,就自己推开门出去找吃的。   云觞不想和丹华撞见,就爬到二楼的窗外,窗户没关,他就探进去一颗脑袋朝里看,见屋里没人,只有曲烽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于是云觞利索的爬进来,顺手将窗户关上。   屋里静悄悄的,云觞像做贼一样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蹲下,有些贪婪地盯着曲烽的睡颜,想起自己有十几天没见着他,不由就开始委屈。   曲烽气色恢复了一些,呼吸平稳,嘴唇紧抿着,有些干裂,云觞一阵心疼,忍不住就想偷偷亲一口,不料他人刚俯下身,嘴唇还没碰到曲烽,身下的人感觉到头顶阴影投下,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云觞:“……”   作者有话要说:   涨收速度好恐怖噢!这两天找个时间加更!谢谢大家稀饭=3= 第21章 第二十章:陪伴   曲烽的精神不是很好,更多时候意识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分不清哪一刻是梦,哪一刻是醒。   所以当云觞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他难得的有些愣怔。   云觞被曲烽温和的目光看住,一时有点尴尬,讪讪的往后挪了挪,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曲烽轻微的摇摇头,他恢复的还算可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刚才他就一直醒着,只不过睁开眼,丹华就会忍不住一直和他说话,唠唠叨叨半天说不出一句有内容的,曲烽就干脆闭目养神。   云觞蹲在床边看他,两只手有些局促的扒在床沿,看起来比以往更拘谨。   曲烽略有不解,不由想起这些日子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你去哪儿了?”   他卧床多日,精神大不如前,声音也比往日低沉了许多,不常饮水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听得云觞耳根一麻,脸就红了,“就,最近事情比较多,太忙,就住在外面,没顾上来看你……”   云觞低着头,嘟嘟囔囔道:“今天好容易抽出空来,想说来看看你怎样了。”   曲烽看他眼底乌青,以为他真是累得,就没有怀疑。   云觞怕他再问,忙转移话题:“你呢?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曲烽点点头:“好多了。”   云觞松了口气:“那就好。”   曲烽向外看了看,问道:“天黑了?”   云觞也朝外看了眼,差不多是黑了。   曲烽轻声问他:“你现在要回去吗?”   云觞一愣,第一反应以为他在赶自己,按照他原先预想的,如果曲烽这么问,他肯定要说就看一看你便离开。   可是抬头对上曲烽那双沉静又专注的眼睛,不像是逐客的意思,他这句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只是支支吾吾道:“你……你想我回去吗?”   你要真想我回去……   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老子大不了以后跟说书先生一起过日子!   云觞心里忍不住恶狠狠的给自己下军令状!   曲烽看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想起他在外人面前那副神采奕奕的贵公子气度,莫名就有些心疼,微微一笑,右手轻轻握住他扒在床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直达心底,云觞有些讶异的抬头,就见曲烽身子有些吃力的朝外侧了侧,在床里给他留了个位置。   云觞一下就愣住了。   曲烽的态度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内心深处已经自觉的将令曲烽瞬间失态的厉铭搁在了心上人的位置,想着这次重逢后,自己顶多就是厚着脸皮重新追求,而且能有这机会已经算幸运了。   曲烽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怕厉铭生气吗?   还是……   还是!   还是这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   这些天他确实有怀疑过,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发神经臆想出来的,但一直没敢来找曲烽确认,不会吧,老天爷这么给自己面子?   曲烽看云觞一下子怔住,脸上表情一时三变,不解的问:“怎么了?”   云觞有些蒙圈的扭头看他,后知后觉的眨眨眼,咧开嘴一笑:“没什么!”   说着迅速扯掉自己的发带,将外衣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也不管它因没有挂好而掉到地上,开心的踢掉鞋子就爬到床上,还小心翼翼的避开曲烽的身体,整个人幸福的趴在床里依偎着曲烽。   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草药香让云觞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   哼!只要和厉铭不是那种关系!老子什么都不怕!   云觞忍不住窃喜,又轻轻支起身子,眼巴巴的看着曲烽:“现在就睡嘛?”   好些时日没见,如今又发现曲烽并没有因为厉铭的出现冷落自己,云觞心中高兴,就想和曲烽说话。   曲烽有些不明白他这一会儿颓丧一会儿欣喜的神情,笑了笑,慢悠悠道:“要不你讲一讲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他本是随口一问,还真就把云觞问住了。   这些日子在忙什么?在忙着疗伤,吃飞醋,画小人骂丹华,并且还暗搓搓的埋怨你。   一件都说不出口好嘛!   云觞支支吾吾的最后说还是算了,我好累了想睡觉。   曲烽虽然精神不好,但神志并未受损,很轻易便看出他似乎隐瞒了些什么,也不揭穿,道:“好。”   云觞轻轻松口气,脸凑过去,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又开始耍流氓:“那你亲我一口再睡!”   说罢看曲烽躺在那里,挪挪身子都费劲儿,于是立刻补充道:“算了,还是我亲你一口吧!”   然后毫不客气的朝曲烽脸上闷了一口。   对他这孩子气似的行为曲烽向来是纵容的,又软又水润的嘴唇贴在脸上吧唧了一口,逗的曲烽轻笑出声。   云觞微微抬头,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曲烽笑着看他,眼中不知何时盈满了温柔和宠溺,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容是即便在幼时的记忆里都不曾见过的轻松愉快,看着云觞心里暖洋洋的,这十几天来受的委屈荡然无存。   云觞忽然想,也许失忆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他敢摸着良心说这句话真的不是针对自己趁虚而入的行为,而是他由衷的发现,失忆后的曲烽浑身上下除了那份捉摸不定的神秘外,言谈举止都轻松自在多了。   不像他记忆中那个过于早熟的少年,白天应付自己这个幺蛾子层出不穷的少爷,晚上趁自己睡着还要偷摸出去帮劳累的母亲分担工作,眼底眉梢皆是为生活所迫的压抑和沉默,背上有他看不清的负累在沉甸甸的折磨着那个单薄的身影。   云觞觉得心疼,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曲烽身上背负的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重的多,以前他无从下手,现在……   云觞趴在曲烽怀里,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和厉铭计划什么?”   曲烽听了,轻轻蹙眉,摇摇头:“他没怎么和我说话。”   云觞有些犹豫:“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曲烽:“……”   云觞略紧张,支支吾吾道:“我是说,不管将来你有没有恢复记忆……我……我可不可以,继续跟在你身边啊?”   曲烽被他说得有些糊涂:“卖身契……不是在你那里?”   云觞使劲儿摇头:“不是!跟卖身契没有关系!我……”   他沮丧的将额头抵在曲烽肩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我不想用卖身契绑着你,你如果真的要走,随时都可以走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是不足。   曲烽沉默了很久。   云觞觉得自己的鼻头有些酸,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答案,于是绝望的想要不要换个话题把这事儿揭过去算了,就当自己没有问。   但曲烽又开口了,他的语气有些踌躇,但同样诚恳:“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什么人,自己身上是否还有什么未竟的责任和危险,那些充满杀戮和痛苦的梦沉重到他无法忽略,太多的未知让他无法轻易给出承诺。   云觞的眼眶瞬间红了。   曲烽缓缓抬起手,修长宽厚的大手轻轻揉了揉他后脑勺上顺滑的发丝:“未来的事情总要等我恢复记忆弄清一切后才能做决定。”   云觞将脸埋进他怀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理解的。   “但……”曲烽搂着他,见他低落如此,原本想咽下的话忍不住又说出口:“起码现在,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夜,渐渐静了。   外出办事回来的厉铭,刚进客栈,就见丹华一个人趴在二楼床边的桌子上发呆,他有些奇怪,往常这小少爷除非需要,否则绝不肯踏出曲烽房门半步的,今天是怎么了?   于是他向曲烽屋走去,丹华听见他的动静,立刻直起身,有些期待的看着他推开门。   屋里很暗,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地面上,两个悠长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好眠,厉铭歪头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件绣金领的衣服,想起是谁,不由微微一笑,没有惊动二人,轻轻将门合上。   丹华这下彻底蔫了。   厉铭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这几日辛苦你了。”   丹华摇摇头道:“应该的。”   说罢,他又有些不甘心:“厉大哥,你也觉得云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厉铭笑的很淡:“曲烽喜欢就好。”   丹华立刻道:“可他是趁曲大哥失忆趁虚而入啊!”   厉铭不以为然:“他是失忆又不是傻了,难道连自己心里喜欢谁都不知道吗?”   丹华:“可是……”   厉铭摸摸他的头:“有些事,强求不来。”   丹华难过的低下头:“那……你也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厉铭失笑。   他随手捡了个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那间紧闭的房门上,笑道:“我同不同意,和他们会不会在一起,毫无关系。”   丹华咬着下唇:“可你毕竟是他最好的兄弟啊,他现在失忆了,你都不替他把把关吗?”   厉铭挑眉:“我替他把关了呀,云觞……”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也过关了呀。”   丹华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但厉铭的神色却并未因此有任何欣慰或满意,他看着那道门,眼神复杂,语气微凉:“就让他,再高兴几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加更!=3=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表白   曲烽的伤恢复的比较慢,不过好在没有众人担心的后遗症,柳容隔几天给他检查一回身体,得到的结果也是越来越好,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   厉铭从曲烽可以下床后,就几乎见不到人,偶尔见到问他,只说有事忙,曲烽再问,厉铭就摆出一副‘早晚给你,你猴急什么嘛’的嘴脸。   失忆后的曲烽在本能的感情上对厉铭十分信任,但对他这幅流氓样似乎不太会应付,于是后来干脆就当没见到这个人。   不过让他比较在意的时,今天云觞也鬼鬼祟祟的跑出去过一次,曲烽问他去哪里,他说去谈生意,但眼神有些躲闪,临走时还搂着曲烽狠狠亲了一口。   于是白天,齐爽和柳容看向曲烽的眼神,就怪怪的。   这种似乎被所有人隐瞒着的感觉不是很舒服,好在曲烽沉稳,表面仍是不动声色。   齐爽捧着茶,贱兮兮的凑到曲烽身边,用手臂碰碰他:“哎,曲大哥。”   曲烽回头看他。   齐爽笑的很和蔼:“那个……我能不能打听一下,你和阿觞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曲烽一愣。   一旁的柳容忙轻轻踹了齐爽一脚:“你胡说什么?”   齐爽推开柳容,很是理直气壮:“干嘛啊?这屋里谁不知道他和阿觞的事啊,都搂在一起睡了多少天了,问这难道不应该吗?”   “还是曲大哥只管睡不管负责任?”齐爽眯着眼睛看曲烽。   柳容简直无奈,又踹了齐爽一脚,用眼神鄙视他,就曲烽现在这虚弱的样子,睡得了谁啊?   齐爽挑眉,咋,还不兴咱云七公子睡他了?   柳容给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曲烽没有注意他们的眉来眼去,只是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今天太阳好,他只穿了身中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手臂,看的齐爽眼馋不已,不过眼馋归眼馋,趁厉铭和云觞不在,该问的还是要问。   “难道说,曲大哥现在和阿觞只是暂时在一起?等你恢复记忆了?就要拍屁股走人?”齐爽虽然年轻,但阅人无数,眼神比起其余两个,自然要毒辣几分,他自然知道那个白痴现在还没胆子真睡了曲烽,也明白曲烽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失忆的情况下随便就给别人许下一生的诺言。   但若当面回绝……联想到最近云觞那简直要翘到天上的嘴角,齐爽如此推测。   曲烽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按照他自己的本意,他确实是不想离开云觞,但若自己当真背负了许多难缠的麻烦,难道真要把云觞也扯下水吗?   当日没有正面回答云觞,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   不过自那日后,云觞总是时不时的借机告诉他,自己是不怕这些的,只要能待在曲烽身边,任何危险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   他说的很真挚,俊秀的面容上,那双清澈的明眸中浓烈的爱意,烧的曲烽心动不已。   厉铭说,失忆前的他,没有家室,没有婚约,没有心上人。   厉铭还说,他不认同两个人相爱就真的可以面对一切,但他不建议为了未知的事情,而放弃已经得到的真心。   曲烽默默地想着,攥紧手心。   明珍楼内。   一万金当场清点完毕。   明轩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两本账本销毁。   烈焰下,明轩看着云觞,道:“希望我们的恩怨,到此一笔勾销。”   云觞笑了笑:“自然。”   明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在下就等着七公子的喜酒了,”   云觞抱着臂,似笑非笑:“等着吧,不会太久的。”   明轩勾唇:“说起来,在下也许久未见云老爷子了,正好来日一并拜访。”   说起自己老爹,云觞的眉毛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抽,随即冷笑:“欢迎之至啊。”   出了明珍楼,走到人少的地方后,云觞忽然捂住心口,狠狠地剁了两脚。   一万金啊!   云家虽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户大族,但云觞自十五岁就立志要自立门户,这些年手里的钱都是自己一笔一笔赚的,没花家里一分钱,这一万金冷不丁扔出去,口袋被掏了大半,便还是忍不住捶胸顿足!加上之前拍卖的一千金,给徐鸣的三千金,他已经扔进去一万四千金了!   美色误国呀!   他在街上随便转了两圈,买了一堆小吃抱回去,要曲烽喂自己吃!   不过他踏进房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曲烽一个人怔怔的坐在桌前发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   云觞费力的把抱着的小吃搁在桌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此时曲烽已经回神,轻轻握住他的手:“回来了?”   他看着桌上那一堆小吃,失笑:“这么多,你吃的完?”   云觞得意的笑道:“你喂我我就吃的完。”   曲烽摇摇头:“吃完你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之前有一天,云觞大晚上的突然嘴馋,可当时已经挺晚,小二都关门在打扫大堂了,云觞吧唧吧唧嘴,就缠着他要亲亲,结果亲了没一会儿手就开始不规矩,曲烽身体虚,真要让他点着体内某处不该点的火,最后也只能是两个人一块儿难受,于是将他按进被窝里逼他睡觉。   这下可好,越逼他,云觞就越睡不着,翻来覆去半天,最后气呼呼的爬起来要吃东西,七公子任性,把小二和厨师都折腾起来,大半夜给他做了一桌夜宵。   于是他吃完就更睡不着了,撑着难受,让曲烽给他揉了一晚上肚子,临清晨才将将睡去。   想起来他胳膊就酸。   云觞有些不满:“那吃一半?”   曲烽:“把你最喜欢的挑出来吃了就行。”   云觞翻白眼:“我都喜欢吃!”   曲烽无奈的笑,伸手将糕点一类的挑出来推到一边:“这些明早再吃吧,放不了的先吃。”   云觞想了想吃撑的感觉,于是乖乖点头,坐下来张开嘴,让曲烽夹起一个煎饺塞进嘴里。   被心上人伺候着享用美食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心上人长得又帅!身材又好!看着自己的眼神还特温柔,云觞一边大饱口福兼眼福,一边在脑子里转圈,想到曲烽行动已经无碍,两个人可以出去玩了。   他没有和别人正儿八经的约过,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只觉得和曲烽在一起,就是在床上躺一天,只是聊天亲亲就特别有意思,曲烽现在对他简直百依百顺,幸福的云觞有点摸不着边。   不过也可能是太幸福了,有点不真实,让他心里某个地方不知何时有些空落。   那感觉他说不上来,明明对目前的一切都特别满意,但每次和曲烽在一起,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不是很强烈,但不容忽视。   他空闲时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曲烽对自己太过百依百顺了,没有自己主意似的,和他仰慕了十年的那个男人相差甚远,但曲烽明显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他主意正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没有顺利的将手伸进他裤子里。   也许是两个人一直窝在屋子里施展不开的缘故?   于是他问曲烽:“要不要出去走走?”   曲烽说好啊,你喜欢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他这么一说,云觞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就又强了几分,他摇摇头,忙赶走这扫兴的心情,笑嘻嘻的问,“我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曲烽笑着点头。   云觞转转眼珠,忍不住道:“那我想洞房!”   曲烽夹筷子的动作一滞。   云觞咬着下唇看他,心里哼道,就知道不可能,说得那么好听,嘴上却忍不住继续调戏:“先成亲也可以呀~”   曲烽搁下筷子,半分无奈半分笑:“你真这么想?”   云觞眼前一亮,捣蒜似的使劲点头。   曲烽脸上的笑意没有收敛,但眼底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这反应已经给了云觞莫大的惊喜,有回应就说明他有认真思考这件事嘛!   云觞忙趁热打铁,扔掉手里的小吃扑到曲烽怀里,捧着他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喜不喜欢我!”   曲烽仰头静静地看着他。   云觞使劲儿晃他:“快说你喜不喜欢我!”   曲烽微微弯起唇角,用让他脸红的声音,轻轻地,却郑重道:“喜欢。”   云觞果然脸红了,但还是大声表白道:“我也喜欢你啊!这不就好啦!有什么好犹豫的!不管将来你是否会恢复记忆,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麻烦,你心里都是喜欢我的呀!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你别看我这样,我,我还是很有能力的!”   曲烽深深地凝望着他,一时无言。   心里话一旦不管不顾的说出,一时就停不下来,仿佛要一股脑将自己心中的爱意统统挖出来,云觞红着脸,凑近他的脖子,有些羞赧的低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我们可以先成亲嘛,不告诉家人,等将来你若是后悔了要走,我……我不会拦你的,反,反正我是爽到的,不会吃什么亏,不需要你负责任。”   他重新抬起头,郑重道:“我……我就是想在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多做些快乐的事,就算等将来分开了,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不然,将来回想起来,和这么帅的人相爱了这么久,结果人都,都没睡到,我会呕死的!”   他磕磕绊绊的把自己心里藏了好久的话说出来,顿时如释重负,也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厚了一层,不由有些小兴奋,“我想和你……”   他跨坐在曲烽大腿上,捧着他的脸,顶着一张羞的好似要冒烟的红脸蛋,两个字在肚子里转了几大圈,最后还是挑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辞:“洞房!”   那天,曲烽抱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吃食的热意散去,月高悬九天,蜡泪尽数滑落烛台,最后的明灭烛光中,一双相拥的人影即将被黑暗淹没其中时,曲烽忽然抬头,仿佛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郑重的吻上了云觞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亲们平安夜快乐~=3=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姻缘   “所以……你们洞房了!!!”   齐爽且惊且喜的摇晃云觞。   云觞红着脸,忽然就变成了刚出阁的大姑娘,羞怯的笑着捂脸,被齐爽摇了半天。   柳容原先不信,见他这幅模样,不免多问一句:“真的?”   云觞嘿嘿笑了几声,忽然敛起笑意,面无表情道:“假的。”   齐爽:“……”   齐爽一脸无语的松开他:“你没救了!”   云觞比他还憋屈,嚷嚷道:“我有什么办法!他说哪有先洞房再成亲的道理!”   齐爽瞪着他:“可问题是他不和你成亲啊!”   云觞一窒,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他也没说不和我成亲……”   齐爽忙凑过来:“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答应了?”   云觞转转眼珠,想起昨晚曲烽的态度,犹豫道:“好像是答应了。”   柳容:“……”   齐爽无语的看着云觞,仿佛看着什么无药可救的东西似的。   云觞被看的直发囧,一脚踹翻齐爽的凳子,腾的站起身,‘哼’一声走了。   齐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也不顾自己一身华贵锦衣,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有他这功夫,老子都已经睡了四个了!”   柳容在一旁凉凉道:“你那四个加起来能顶一个曲烽吗?”   齐爽无奈:“顶不顶的了的爽完就算嘛,曲烽这……就算再好看,吃不到嘴里算什么!我怀疑阿觞再这样下去真有可能憋出毛病来。”   柳容:“那你就多努努力,让他们赶紧成亲不就完了。”   齐爽点头同意,后一想又觉不对,回头看向柳容,面露惊奇:“你……这么大方啦?”   柳容淡淡的笑:“只要他高兴,我不求别的。”   他暗恋云觞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云觞自己,但云觞从来没表示过什么,就是一颗心挂在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身上,让柳容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齐爽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重欲轻情,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兴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他的风格,因此见柳容如此说,他也只是诧异了一瞬,便很自然道:“那……我就得去向曲大哥问个准话了,看他到底是不是随便说说。”   曲烽确实不是随口一说。   他想了很久,也问了厉铭,对方听完云觞那一段堪称深情的告白,痞帅痞帅的神情,一时有些复杂,“我怎么听着,他就是想睡你……”   曲烽不予否认。   厉铭‘嘶’了一声,思考了一下从齐爽那里听来的前因后果,失笑道:“这小公子有意思啊,一点也不掖藏着,一门心思想睡你,睡完你若喜欢就再处一段时间,你若反悔就一拍两散,这买卖不错。”   厉铭略带轻薄的语气听得曲烽微微蹙眉,虽然觉得也没哪里不对,但就是略有不适。   厉铭看出他心中犹豫却没有直面反驳自己,心中感慨这人失忆后脾气真是越发的好,他知曲烽心思重,睡了肯定要负责,所以思考事情全面,就免不了瞻前顾后,便开解他道:   “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事实如此,两个人过日子,起码要睡一段时间才见分晓,哪怕是民间夫妻,因房事不和而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我觉得这点人云小公子就想得开,人家就是喜欢你想睡你,被自己喜欢的人睡又不吃亏,事后合则欢喜,不合则散,多简单一事。”   曲烽一时无言,他下意识觉得这事不能这么随便的,可是又不知如何反驳厉铭,只能低着头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茶杯。   厉铭被他这模样逗的嘿嘿一笑:“再说……万一你在床上没法让人家销魂,搞不好人家扭头就不要你了。”   曲烽抬眼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厉铭不以为意:“我不是胡说,你不记得,我们有一个很尊敬的长辈,性格和你蛮像的,他曾就开导我们,感情不同于世间其他,它不讲道理也无章可循,人生短短几十载,和自己爱的人相守,快活一天就赚一天。”   曲烽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拇指和食指微微搓了搓,语气带着感慨:“这话倒也没错。”   厉铭看着他,忽然就笑:“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凭以前的你,保护他是绰绰有余的,你只需要担心他会不会睡了你以后就拍屁股走人,玩弄你的感情,毕竟他身边那个齐爽公子就是个花丛老手,从你昏迷到现在这才十几天功夫,就睡了四五个了。”   他搁下茶杯站起身,整整衣服,一脸戏谑的看着因为他动作而微微抬头,表情还带着些纠结的曲烽:“与其在这儿瞻前顾后的庸人自扰,不如多想想怎么在洞房之夜把小公子伺候舒服了,别的事目前也没什么进展,兄弟我暂时替你处理,等你洞房完,哪天脑袋灵光了再说。”   听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不正经,曲烽就懒得和他再说下去,摆摆手让他忙去吧。   结果厉铭刚走几步,就见云觞红着脸开心的跑过来,厉铭也觉得这少年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心性,于是逗他道:“哟,要成亲了果然气色大好啊。”   云觞一下子止住脚步,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眼神有些飘忽的瞟了一眼前方窗边还在低头沉思的曲烽,忽然伸手将厉铭拽到一边,低声问他:“曲……曲大哥也说要和我成亲了?”   厉铭神秘的凑近他,笑的贱兮兮的,故意吊他胃口拖了好久才到:“没有。”   云觞:“……”   看少年一下子垮下来的脸,厉铭失笑:“不过,他倒是和我说他想洞房了。”   说罢欣赏了一下少年这气也不是乐也不是的表情,挑挑眉,心满意足的走了。   云觞恶狠狠的朝厉铭的背影磨了磨牙,哼一声,就要转身去找曲烽,不料刚扭过头,曲烽人就到了跟前,云觞吓了一跳:“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曲烽就笑:“看什么呢,那么专注。”   云觞立刻告状:“厉铭笑话我!”   曲烽摸摸他的头发,给他顺毛:“乖,下次找机会我们一起笑话他。”   云觞很受用,搂着他的脖子蹭蹭:“你下午有没有事?”   曲烽:“没事。”   云觞:“那我们出去逛一逛吧,闷在家里好无聊。”   曲烽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被云觞兴奋的拉着朝楼外跑,厉铭嘱咐他们不要跑太远,以免落单被盯上。   之前偷袭曲烽的人目前还没有眉目,之前暗中跟踪曲烽的人也没再出现过,这两方似乎都很小心,云觞的人脉完全查不到他们,厉铭接手后倒是稍有眉目,但对方似乎发觉自己被盯上,于是这段时间没有再露面,明面上的线索只有明珍楼,厉铭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始终没有去明珍楼打探线索。   风平浪静了十几天,加上这天晴空朗朗,风和日丽,似乎正巧是个什么节日,在城郊踏青的百姓一下子多了起来,想来那伙人不会这么大胆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云觞忍不住想跑的稍远一些,就拉着曲烽朝城墙外的一处月老祠跑去。   到了月老祠外,云觞瞧着祠里进出的一些男男女女,一时有些愣。   曲烽在一旁笑的止不住:“月老是给男女牵红线的,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云觞心里也暗暗骂自己笨,还嘴硬道:“我,我才不是来牵红线的,我是来看风景的,怎么,你不觉得这里风景很不错嘛?”   月老祠临着城边不远,面前是鹅卵石铺成的路,身侧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两边是郁郁葱葱的草地,有几家老小正坐在草地上野餐休憩,在周围随处走一走,也觉得心生惬意。   月老祠今日更是香火旺盛人流不绝,云觞尴尬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觉得他和曲烽在这里不合适,但看这里这么热闹又不想走。   曲烽就替他解围:“不如就进去看看,我们又不求姻缘,就当是来玩儿了。”   云觞听他这么说,就有些不开心:“是哦,我们不求姻缘。”   曲烽一眼就看出他是怎么了,轻笑:“你不就是我的姻缘吗,还求神仙做什么?”   云觞一愣。   等他反应过来曲烽说的是什么意思时,整张脸腾的就红了,一颗心激动地砰砰直跳,幸福的简直要飞上天,不过此时曲烽已经拉住他的手慢慢朝里走,云觞顾不上这些,脑子里翻江倒海一遍遍重复着曲烽说的那句话,一时激动就忍不住想扑过去亲他。   曲烽虽然走在前面,但明显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那只手温度迅速升高,心中好笑,察觉到云觞的动作,忙回身制止他,并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安静一些。   云觞现在兴奋极了,白皙俊美的脸颊上透着暖暖的红晕,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的曲烽心神一荡。   不过他们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找不痛快的,在月老祠前太亲密难免会惹人非议,于是定定心神,拉着他继续走。   云觞却不这么想,他忽然就不想进去了,就想现在拉着曲烽回客栈!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推到!曲烽说自己是他的姻缘!   他能洞房啊!   他现在要洞房啊!   可曲烽已经拉着他走进去了。   两个英俊又高大的年轻公子一进来,顿时惹了不少人瞩目,云觞不得不赶紧冷静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月老祠里卖香火的老人见了他们,以为是朋友两个来求姻缘的,便笑呵呵递给他们两根红线,指了指前方摆放着月老像的正堂。   月老像面前有一座鼎炉,上面插满了高香,浓郁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庙里基本都这样,云觞尚不觉得,曲烽一走进里院,就被这香味呛得皱眉。   云觞一双眼睛几乎要粘在曲烽身上,自然立刻发现他的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曲烽皱着眉,有点不知道怎么说,院子里这股浓烈的香味乍一闻没什么特别,但就隐约让他感觉在哪儿闻过,再多闻一会儿脑子就有些晕。   最近事多,云觞见他不太舒服,便道:“要不我们出去吧,可能是香味太呛鼻子了。”   曲烽点点头,被他拉着转身朝来时的出口走去。   身后的鼎炉旁,一个不起眼的老汉默默地看着他们走出去,然后伸手将鼎炉里一根已经烧了一大半的红色封纸的高香缓缓□□,拿在手里,一摇一晃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公子~要乐极生悲了~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遇袭   曲烽眩晕的症状没有因为离开月老祠而减轻,反而觉得头越发的沉,稍一思考便觉头痛难当,意识在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力量拽向黑暗。   这种似曾相识的痛楚,将心底因失忆而积攒笼罩的一片厚厚的云层搅动了几分,刹那间,眼前是一个凄冷的雨夜,猩红的血花飞溅,有人在冷笑,一个稚嫩的孩童,胸前满是鲜血,被那人扔向自己,自己本能的接下这孩子,却在下一刻闻到这孩子身上一股极其浓郁的,连豆大的雨滴都砸不碎的怪味……   这撕裂迷雾刹那闪现的记忆让曲烽有一瞬间的清明,尽管随后云雾再度笼罩心头,但飘散在月老祠里的药味远没有那么重,所以曲烽理智尚在,他拉住云觞的手道:“快回城中!”   云觞看他如此,更不敢耽搁,好在月老祠就在城门旁不远,于是扶着他快步朝城里走,一边安慰他道:“你放心,厉铭说他们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曲烽捂住头,直觉那味道并没有因为离开而减轻,他头痛的折磨也越来越无法忍受,还要强忍着痛告诉云觞,“不是一拨人!他们既然敢在月老祠下手,就必然不会怕——”   他话没说完,忽然大脑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曲烽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只觉神识一茫,膝盖便软了。   “曲烽!”云觞大吃一惊,忙半蹲下身,把忽然失去意识的曲烽抱在怀里,另一手摸上剑柄,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时,在他们身后,有一个老人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支快要烧完的高香,神情悠然从容:“他听不见了。”   云觞冷冷的盯着他,搂住曲烽的左手下意识收紧,同时心里奇怪,这香明显有问题,但为何自己没有任何反应。   老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此香名唤失魂引,只对服用过失魂丹的人起作用,目的,就是为了引领那些重新获得几分魂魄的人,再度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云觞的手指瞬间揪紧,咬牙切齿道:“你可真爽快,倒省了本公子盘问的时间。”   老人低低的笑:“盘问?你一个死人,如何盘问我这个活人?”   他说罢,云觞便感觉到有八个人,悄无声息的将他和曲烽包围在其中。   前面就是城门,往后便是月老祠,可云觞却发现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这几个人外,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想起曲烽昏迷前对他说的话,这不是一拨人,他们不怕暴露身份,或者说……他们有把握不会暴露身份!   八个黑衣蒙面人,有五个从树林里站出来,还有三个藏在暗处,云觞凭借周围的气息流动大致判断了一下八个人的位置,然后冷笑一声,将怀里的曲烽靠在身旁的大树上,回头看那老头:“区区五个人,你就敢从本公子手里抢人?”   老头失笑摇头,心想果然草包,便道:“我们不是要抢,而是……”   他说着,那五个蒙面人同时拔出手中长剑,对准云觞,老头语气一冷,“杀!”   话音刚落,左右中三路有三人同时拔剑朝云觞刺来,曲烽他们尚想留下生机,但对于彻底破坏他们计划的云觞,便只有杀这一条命令。   这道理云觞自然也明白,但仍是率先护住背后的曲烽,反手拔剑挡住来人,夺目的剑光在四人交缠的身影中闪烁,云觞一改往日在曲烽身边那副羞羞答答的小媳妇儿状,杀心大起,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里尽是寒霜一片。   此战与暗探明珍楼不同,他无需费心藏身躲避,且身手矫健,剑术出类拔萃,与三人缠斗中身姿如银龙腾舞风驰电掣,速度力道剑术均丝毫不落下风,三人刺杀的剑刃每每只能在落下时削落他几缕飘飞的长发,丝毫近不得身,剩余二人见己方迟迟不取,便也绕开正面,拔剑冲来。   云觞冷笑,老子不发威,你们真当剑圣世家的白龙云家是徒有虚名吗!   他欲速战速决,心念转动间,手中长剑翻花儿般在人群中划过,眨眼已取了一人性命。   老头见机不妙,担忧生变,手一挥,暗处三人也张弓拉弦,对准缠斗中的云觞头颅,欲暗中取命!   但他低估了云觞!   即使八人齐上,仍是低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云七公子!   世人皆知七公子乃白龙云家家主的幼子,父母健在,又有六位兄长,自幼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其骄纵跋扈的纨绔名声早已传遍整个江南。   所以世人知他会剑,却不知他剑术是何等程度,只道他命好,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打一出生就什么都应有尽有,不受半分苦楚。   这点云觞并不否认,但也不完全认同。   起码在感情和剑术上,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仰慕曲烽,却整十年不敢见真人,见了真人也怂的仿佛要钻进地底,一颗心任由曲烽揉圆捏扁,若是曲烽翻脸要踹开他,他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学剑术,尽管天赋上佳,但基本功与天赋无关,该吃的苦头一分没少吃,兄长们在别的事情上捧着他,唯独此事不打半分马虎。   不过他挺喜欢看外人这般误解自己,因为这样就可以欣赏到,他们发现自己真实实力时脸上那副仿佛吃了一嘴苍蝇似的表情了,每每如此,都让七公子甚是得意。   一如现在,这跪在他剑下的老头。   云觞粗喘着气,半边脸上都是血,映的他那双明眸煞是恐怖,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解药!”   老头跪的震惊却又不服:“我没有解药。”   云觞抬手一剑从老头的肩膀上自上而下狠狠刺穿,再拔出,看那伤口血流如注。   老头痛嚎一声开始颤抖,仍是嘴硬:“我……真的没有!我也是听命于人,他只给了我香,没有给我——啊!”   又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老头哀叫连连,无力的趴在地上,云觞也受了重伤,此刻又急又痛又冷,想到曲烽这些时日与自己的记忆又要被这该死的药洗去,便不管不顾的一脚踩上那里老头流血的肩膀,在老头有气无力的惨叫中用剑尖指着他的脑袋:“这一剑能直接刺穿你的脑袋,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解药呢!!!”   两个血人绝望的对峙在云觞愤怒的再度提剑时终结,老人拼命的挣扎求饶,哆哆嗦嗦的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从怀里摸索了一会儿,费力的摸出一个小瓶子,“解……解药……”   云觞忙丢下剑抢过来,打开药瓶倒在手心,发现只有一粒,他怀疑的看向老头,老头立刻解释命他来此的人只给了他一粒,这群手下也是那人给的,若是有手下吸食失魂引有反应,便服下此药,但此药难得,他便只给了一粒。   云觞松开脚,冷冷道:“若此药不是解药,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老头绝望的闭上眼,因失血过多而开始抽搐。   等齐爽接到消息跑到城外接人时,结结实实被云觞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他整个人简直要变成血人了,身边躺着个比他还惨的老头在低声□□着,不远处还有八具死状不一的尸体,只有曲烽安然无恙的靠在一边的大树下,静静地睡着,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城外的守兵其实早就发现这边的战况,但一直不敢靠近,直等没了动静才敢悄悄走过来,见现场已经没几个活人,又认出那位是刚出城不久的云七公子,这才匆忙派人去客栈传信。   齐爽带来了几个人,手忙脚乱的还活着的三人送回客栈,柳容受惊更甚,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云觞这般惨状,一时间竟不敢去为他诊治疗伤,等云觞费力唤他好几声才勉强回身。   云觞推开他为自己查看伤势的手,反而伸出手将一粒小药丸搁在他手心:“他说,这是曲烽的解药……”   柳容忙将药丸接过来,他知道云觞现在最挂心的是什么,赶忙拿过去辨认了一下,确认无毒后又慌慌张张的给昏迷的曲烽服下。   云觞这才算松了口气,身子一软,摊在齐爽怀里。   他这次伤的比上次轻了一些,就是流血过多,看着吓人的很,柳容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利索,又用药丹吊了那老头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坐下来问云觞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觞只说还是那些人偷袭,一时没防备而已。   柳容不解:“不是说那群人不敢再贸然露面了吗?”   云觞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是另一拨人。”   柳容和齐爽霎时无言。   厉铭还没回来。   齐爽有些紧张的扯扯云觞的袖子:“这波人不怕人多的话,会不会……一会儿又找上门了?城里派了几个衙差守在外面,但……”   云觞现在又累又困,想着那群人就算来也要等个一时三刻,便挥挥手,闭上眼一头栽倒在被子上。   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时刻。   再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云觞吃力的爬起来,喊了声齐爽,没人应,不由警惕起来,握着剑走出门,见二楼没人,就往一楼去看,今天出事后齐爽将客栈包了,现在整个客栈都空荡荡的,他一探头,果然见到齐爽坐在一楼大堂的一张桌子旁往嘴里塞什么东西。   云觞奇怪,慢慢挪下去,喊了他一声:“喂!我叫你你怎么不回应啊?”   齐爽塞了一嘴点心,回头看见他,口词不清道:“压惊,压惊嘛。”   云觞无语的在他身边坐下,又问:“小容呢?”   齐爽指指二楼曲烽的房间:“给曲烽诊脉呢。”   云觞哦了一声,刚要端起茶杯喝一口再上楼,就听‘吱呀’一声,柳容推开门走出来,又恭恭敬敬的将门关上,轻手轻脚走下楼。   云觞忙问:“曲烽怎么样了?”   柳容下楼时神色就有些古怪的拘谨,听他这么问,表情更奇怪了,只是先支吾了一句:“他没受伤。”   云觞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放心的将一杯凉茶灌进肚子里。   柳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幽幽的喊了声:“阿觞,曲烽他……”   云觞抹抹嘴,回头看他:“他怎么了?”   柳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眼神非常复杂的凝视着云觞,两人如此对视着,半晌,云觞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苏醒   “他……”   云觞的心跳不知不觉的加快:“恢复……了?”   柳容缓缓地点点头。   现场静默片刻。   齐爽原本还左顾右盼的看不懂,可见云觞这幅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脑子里转了转,也明白过来,不由惊呼:“槽!那岂不是——哎阿觞!”   他话没说完,云觞扭头就跑,他的腿没受伤,贼利索,眨眼就不见人了。   他一跑,齐爽和柳容也慌了,手忙脚乱的跟上去,三个人你追我赶一路跑到之前小住过的一家民宅里才停下。   云觞喘,齐爽也喘,柳容喘的简直要咽气,骂道:“你!你跑什么啊!他不一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啊!”   云觞躲在屋里门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向外看,神情如临大敌:“他不记得,老子就是从犯,留在那儿等死吗?”   齐爽无语:“那,那他万一记得这几天的事呢?”   “那……”云觞把脑袋缩回去,躲在门后的旮旯里,惊恐的抱住脑袋:“那更恐怖啊!”   他完全没准备好把这个失忆的曲烽和鹰扬将军曲烽合并在一起面对!   毕竟失忆前的曲烽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结果昏沉了一段时间,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流氓对他天天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啊啊啊啊啊啊!!!   一想到那位鹰扬将军正慢条斯理的坐在床上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所作所为,云觞就觉得脸颊通红,后脖颈发凉!   一面臊地要钻地缝,一面吓得感觉小命不保。   屋外的两人顿时瘫倒在地上,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缓过劲儿,三个人便躲在屋子里密谋,做两手准备,如何来面对不记得这段记忆的曲烽,和记得这段记忆的曲烽。   齐爽:“其实他如果记得就还好,羞耻归羞耻,他起码不会真的去杀你,不记得的话你虽然不害臊了,但是你要把徐鸣交出来,否则你就说不清楚了。”   云觞无奈的捂住脸:“我哪知道徐鸣跑哪儿去了!”   齐爽扶额:“所以你就祈祷,他没有因为恢复记忆就忘掉你俩之间的旧情吧,不然……咱们三个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柳容心有余悸的搓胳膊,屋里明明很暖和,他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曾去京都时听人说过,将士们记军功的方法都是割人头,封上将军的,那得割好多好多人头才够。”   齐爽听得头皮发麻:“那他们砍头岂不是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云觞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抓着自己的胳膊欲哭无泪:“这事儿我哥也说过,他们砍头,就像菜农砍白菜一样,一刀一个,然后把人头挂在身上回去领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抱头痛嚎。   云觞很崩溃:“妈的你们之前怎么一点没看出来这么怕他啊!还敢开他玩笑!给他白眼!”   柳容齐爽齐声道:“那不是他失忆了嘛!”   柳容指着他:“你还敢骑在他身上撒野啊!”   云觞捂着脑袋:“失忆以后的曲将军太随和了,随和到我都忘了他是个将军了!一时就得意忘形了嘛!”   三人便如此,商量几句就开始嚎,越商量越绝望,最后决定先排一个人去客栈探探风声,石头剪子布,柳容云觞剪子,齐爽布。   齐爽扒着门框:“不!!!”   然后被云觞一脚踹出去。   夜,静悄悄。   齐爽偷偷躲在客栈外,见客栈里灯火通明,还没打烊,掌柜在柜台算账,小二端着晚饭上二楼给楼内唯一一位客人送去,开门进去,关门出来,没有听见交谈声。   齐爽挠挠头,发愁上去以后怎么说,正挠的兴起,肩膀忽然被身后人拍了一下。   齐爽吓了一跳,真的跳起来猛然扭头,就见厉铭站在他身后,被他这见了鬼的模样吓了一跳:“干嘛?”   齐爽眼前一亮,仿佛见了救星一般抓住厉铭:“你……你刚回来?”   厉铭有些莫名:“对啊。”   齐爽松口气,忙推着他往里走:“走走走,和我一块儿去和曲……大哥说个事儿吧。”   厉铭觉得他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被他推着上楼,还问:“他两个人呢?在屋里?”   齐爽紧张的摇头又点头。   厉铭一头雾水,到门前敲了敲,没听见应声便推门进去,屋里亮着两盏蜡烛,刚送进来的晚饭还在桌上放着没动。   一个人敞着腿坐在床沿,低着头闭着眼,两手交叉撑在额前,拇指轻轻按摩两侧的太阳穴,似在沉思,似在休憩,对他们进屋的动作充耳不闻。   厉铭更奇怪了,以往他每次回来,曲烽不管在做什么,总是能第一时间扭过头来看他,偶尔还冲他微微一笑,示意说你回来啦。   今天怎么……是头疼了?   他正怀疑,就感觉背后的齐爽十分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服,厉铭的脑海中电光石火的闪过一个念头,心底顿时道:“不好!”   等他再回头去看曲烽时,脸上的神情也闪躲起来,可是已经走进来,没道理一言不发再跑出去,那样如果曲烽追上来后果就不妙了。   厉铭好歹没有齐爽那么怂,尴尬的轻笑一声,问他:“你……醒了?”   曲烽按摩穴位的动作一顿,微微抬头,一双寒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像鹰一样深邃又锐利的眸子。   齐爽悄悄朝外瞥了一眼,顿时被这双眼吓得整个人缩在厉铭背后,恨不得从此消失在人间,同时他发现他紧紧贴住的厉铭的身体,也微微一僵。   曲烽一双眼冷冷的盯着厉铭,半晌,缓缓道:“久违了。”   他的语气仍旧平缓,听不出怒气,却也无一丝温和。   厉铭干笑:“咳,是久违了。”   他一边笑,一边暗骂那两个兔崽子估计是跑了,背后这个应该还是被赶来探口风的,不过他俩的恩怨当着齐爽的面说有些不合适,于是他微微用手肘顶了一下齐爽,道:“你不是还有事?快去办吧。”   齐爽感恩的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过头不敢再看曲烽,一溜烟跑没影了。   厉铭借关门整理了一下思绪,曲烽没有再开口,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厉铭走过来,认输的举起双手:“在叙旧之前,我先道歉!好不好?我先给你道个歉,为当初的不告而别害你们担心了,抱歉抱歉。”   此事说来确实尴尬,去年二人在军中时闯了祸,主犯是厉铭,但曲烽也难辞其咎,二人都是年轻有为的将领,圣上原本想从轻发落,不料被朝中人揪住大做文章,厉铭干脆背着曲烽独自一人领下罪名,被贬为平民后便不告而别,因此后来曲烽出事他也不曾听闻,直至那日在山寨里偶然相遇。   厉铭双手合在一起,给曲烽做了个求饶的姿势,他心知曲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果然此语一出,曲烽那冷冰冰的眼神就缓和了三分。   尽管离前几日那个曲烽仍是判若两人,但厉铭却觉得轻松许多,这才是他熟悉的老朋友!   曲烽重新闭上眼,缓缓按摩自己的晴明穴,厉铭见状,忙问:“脑袋还痛?”   曲烽淡淡的‘嗯’了一声。   厉铭摸摸下巴,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忽然就醒了?我这次走之前看你还好好的啊。”   曲烽没回答他,只是问:“你怎么在这儿?”   厉铭:“呃……我……我随意游历无意中就跑到这里听说有土匪闹事就上去准备教训他们一下没想到开门就看见你还是失忆的你结果你被人偷袭我就跟过来帮你查是谁盯上了你。”   不想过多说自己游历的事免得激怒曲烽,他一口气说完一串话,又想起云觞,便试探的问:“你……还记得你失忆后的事情吗?”   曲烽还是没回他:“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说起这个,厉铭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有三家盯上了你,那个又色又怂的小七公子暂且不算,雇他的徐鸣背后算一家,明珍楼背后算一家,我想你和明轩一个朋友关系不错,就没动手查他,只查了徐鸣背后的势力,对方藏得很深,暂时没抓住他什么把柄,我就单纯怀疑一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与刘相有关。”   曲烽迅速扫了他一眼,厉铭忙捂住嘴,然后指指自己的嘴巴:“我就随口一说,未必是他干的,有可能是他那个糟心的便宜儿子背着自己老子……那啥,你懂。”   曲烽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厉铭就笑:“你要往哪个方向查?上头总要给个交代。”   曲烽没有犹豫便道:“就明珍楼吧。”   厉铭失笑:“你还真是……萧叔也说徐鸣这边暂时先不要查了,让我盯住明珍楼,但我总觉得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太膈应。”   曲烽摇摇头:“听萧叔的吧。”   厉铭点头:“你说了算,那……你那位朋友,我就不顾及了。”   曲烽:“嗯。”   厉铭转转眼珠,又道:“要我低调行事吗?”   曲烽想了想,冷冷道:“不必。”   厉铭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正面刻着鹰扬两字的玉牌:“正好,萧叔派人把你的腰牌送了过来,我正好来狐假虎威一趟。”   曲烽看着他,神色略有复杂:“你本不需如此。”   厉铭拍拍他肩膀,表示自己都懂,让曲烽不必再介怀此事,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刚到门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你真的不记得那位……”   他两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形容云觞这些时日的行为,只能说:“我倒觉得这小鬼虽然色了点蠢了点不过还蛮可爱的。”   曲烽还是那样冷漠的看着他,对曲烽这眼神厉铭都看了七八年了,早看腻了,于是大方回视他,半晌,仿佛憋不住一样,曲烽胸腔颤动,轻轻一笑,扭开了头。   厉铭霎时了然,意味深长的笑着指了指曲烽,然后跨步出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逗七公子是件很好玩的事~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行动   逃命似的跑回院子里的齐爽,添油加醋的将自己的见闻给云觞讲了一番,且着重描述了曲烽恢复记忆后那双锐利又冷漠的眼睛!   “真的……不愧是鹰扬将军。”齐爽搂着椅背心有余悸,“他那一眼扫过来,我腿都软了!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并不认识我。”   柳容同情的看了眼面容呆滞的云觞:“这真是最坏的结果了,你……打算怎么办?”   云觞在被告知曲烽不认识齐爽时已经懵了。   害怕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两个人这段时间的感情就这么突然没了,让他心里顿时十分空落。   雪上加霜的是,绑架的事情怎么解释啊!   跟他说自己是十年前那个小少爷有用吗?让他看在云家的面子上对自己从轻发落?可是这是绑架鹰扬将军且数次害他险些丧命的罪名啊!   要是徐鸣背后那人还有更多案底,那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觞抓狂的开始挠头。   柳容左右看看,试探的问他:“要不……咱们自首吧。”   齐爽和云觞齐齐抬头看他:“自首?”   柳容有些拘谨:“对,对啊,主动找到他说明情况,说你知道徐鸣是为了绑架他以后立刻就把他扣下没有给徐鸣,再说他确实没有收到什么伤害啊,你还为此付了好多钱呢!厉铭可以给咱们解释啊!”   一提到厉铭,云觞眼前一亮,对啊,厉铭可是很早就来了的,他还鼓励自己和曲烽在一起呢,这说不定是个法子!   齐爽赞同:“我觉得这法子有戏,我今天去,也是厉铭帮忙把我支走的,而且坦白从宽,咱们老老实实配合曲将军查案应该会从轻发落。”   云觞:“那……谁去自首?”   齐爽和柳容齐声道:“你啊。”   云觞深深地捂住脸:“……”   柳容摇头:“这次你可没得跑,你是主犯,我们是帮凶,你自己说的。”   云觞:“可是我……我……”   齐爽拍怕他的肩膀:“想开点,脸皮什么的撑一撑就过去了,命重要啊!”   云觞绝望的拽着他的手:“曲……曲烽真的很凶吗?”   齐爽淡淡道:“他睁开眼的时候,连厉铭都被吓到了。”   云觞:“……”   天要亡我啊!   美色误我啊!   老子!老子明明还没有睡到他啊!   云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妈的老子当初就该听你的给他下药强了然后拍屁股走人!”   齐爽更加淡定:“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柳容更加无语:“那样你会死的更惨。”   不想死的更惨的七公子第二天早上很早就爬起来,整理衣冠,打起精神,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肚子里复习了无数遍见到曲烽时该说的话后,朝两位友人一挥手:“我去了!”   齐爽和柳容同情的朝他挥手:“去吧,我们在远方为你护持!”   云觞走的大义凛然大刀阔斧大步向前!   却在离客栈还有很远时便开始腿软。   如果曲烽凶他怎么办?他大概会被吓哭吧……   云觞悲哀的想,自己身为云家七公子的阔气在此刻大概不知钻到哪条地缝里去了。   不过等他挪到客栈门口时,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揪住小二一问,才知道二楼那两位客人早上便出门去了。   云觞一愣,正要问去哪儿了,就看到前方街道争先恐后的涌过来一大波人,似乎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云觞心头起疑,忙跑过去揪住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说有官兵忽然把明珍楼围住了,前后四条道都被净空,他们就被撵到了这里。   官兵……明珍楼……   云觞冷不丁想起什么,不由着急,见前方人群熙熙攘攘挤不过去,便直接翻身跃上房顶,在众人惊呼声中朝明珍楼快步跑去。   官兵围了明珍楼,九成九是曲烽牵的头,自己若是再晚去几步,让明轩反咬自己一口,那就真的自首都说不清楚了!   曲烽行动也太快了吧!   明轩也没有想到,曲烽行动这么快。   他还在楼里吃早饭,忽然就见楼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有呵斥和铜锣开道的动静,他正想起身往外看,就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说是官兵忽然把明珍楼围了。   明轩一愣,心想不该,往日官府要来,总会先派人打招呼的,怎么会一声不响的突然就把明珍楼围了呢?   他忙朝明珍楼的大堂里走,走到半途,副楼主陶然也冲过来,也是一脸茫然。   明轩皱着眉,隐隐想到了一个方向,但听人说那人昨日才受伤昏迷,怎么会今天就找上门?   等他走出来后,原本便忐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外士兵将明珍楼包围的水泄不通,周围街道尽被官兵清了干净,好事的百姓都被挡在很远处交头接耳。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冷风飒飒,吹得士兵们枪头红缨飞舞,天光之下,难得空旷又亮堂的门口,只有两个骑在马上的男人气势凛凛的停在门前阶下。   门口的下人个个面如土色,只觉得面前这两位犹如黑面煞神般的男人渐渐有些不耐烦了,若是楼主晚出来一会儿,他们大概要砸碎牌匾直接骑马冲进去了。   曲烽穿着一身黑衣劲装,骑着高头大马,就堵在大门外,仰头打量着上方写有‘明珍楼’三字的牌匾,冷漠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身旁,厉铭也骑着马,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见明轩出来,二人连马都不下,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明轩和陶然。   如此嚣张的态度和阵势,将陶然吓得脸都白了。   这架势是个人都看得懂。   算账的来了。   厉铭见了明轩,面带嘲讽道:“明楼主,还记得我们吗?”   明轩攥了攥发凉的指尖,弯身行礼道:“草民见过鹰扬将军。”   曲烽朝他点点头:“记得就好。”   说罢手中马鞭朝明轩一指,两旁士兵立刻冲上来要拿明轩。   陶然忙喝止:“慢!将军要拿人也要给个罪名吧!”   曲烽看着他,忽然扬眉冷笑,手中马鞭甩开,朝着陶然一鞭子狠狠抽了过去,陶然一个文弱商人,哪里经得住这一鞭子,登时被曲烽抽倒在一旁,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鞭子抽的明轩心都凉了,他摇摇头,对下属示意不要再反抗了,然后对士兵伸出手,任由士兵将枷锁拷在自己脖子上。   沉重的枷锁一上身,压的明轩一个趔趄,他这辈子都没沾过这东西,不曾想今天也尝试了一回,心中不由苦笑。   从曲烽出现在拍卖会的那天起,一切都失控了。   曲烽的目标只有明轩,没打算再抓别人,见明轩被上了枷锁,便扯着缰绳转过身,对厉铭点头示意后,便由士兵压着明轩,一众人开始往回走。   曲烽骑马走在最前面,风扬起他高束的发,在晴空中画下一条优美的弧线。   不知何时摸到人群最前方的云觞,怔怔的看着他骑马走来的身影,一时竟不敢叫住他。   但……   他不敢,有人敢!   他左手方向,离曲烽更近的人群中,忽然有个红色的身影冲了出来,跑到曲烽身边拦住他,着急道:“曲大哥!你为什么要抓明轩大哥啊!”   曲烽勒住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方才抓人时,丹华离得更近,曲烽抽向陶然的那一鞭子他看的清楚,发现曲烽不是开玩笑,登时急了:“你,你忘了明轩楼主他和我哥……”   曲烽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让开。”   丹华被他的语气吓得不轻,但此事毕竟也是自己连累了明轩,平时闹归闹,但想到明轩此去可能会死,他还是鼓起勇气道:“曲大哥……不,不是明轩楼主的错,是,是我……你若要带他走,我就去找大哥来与你说!”   曲烽没有任何反应,抬起头不再看他,只丢下两字便绕开他继续前行:“请便。”   他突然拍马前行,丹华下意识让开,惊恐的目光落在后面的明轩身上,发现明轩正看着他,目光如水,道:“你哥救不了我。”   丹华一怔,顿时落下泪来,明轩一直静静的看着他,被士兵催着才迈开步子,临走前对他说:“回去吧。”   人群因为曲烽的靠近而寂静无声。   挤在第一排的云觞,在目睹了陶然挨得那一鞭子,丹华又□□了钉子后,愣怔的看着曲烽越走越近,却只觉手心发凉,那原本想喊又没胆子喊的欲望,此刻已经彻底哑火。   这是曲烽,但不是他认识的曲烽。   可是盯着那张英俊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那两片紧抿却柔软的唇,云觞怎么都挪不开眼。   这是真正的鹰扬将军……   他在心中默念。   这才是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了整十年的人。   自己身为一个平民,本就该离的远远的,坐在茶楼里,哼着小曲儿,品着香茗,听别人娓娓道来他的战绩和传奇,而不是站在这里,控制不住的想扑过去拥抱他,亲吻他。   他不该在此时此地,想去冒犯将军的。   于是云觞脚步轻轻挪动,想往人群后缩,趁曲烽还没看到他时,缩的无影无踪。   这时,一直面朝前的曲烽忽然有了感应一般,扭头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云觞脚步一顿,脑子瞬间空了。   是错觉吗?   天光之下,薄薄的阳光洒在曲烽脸上,竟令他那凌厉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眸,平静依旧,却褪去了冷漠和锐利,深邃的瞳孔中,藏着令他心动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的留言是我连更的动力!=3=mua!ps:明天还是晚7点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自首   是不是阳光太好导致他眼花了?   曲烽刚才是在对自己笑吗?   不对他没有笑,但是眼睛看起来像笑了啊!   云觞揉了好一会眼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曲烽那一闪即逝的温柔眼神是自己看错了。   一定是阳光太温暖的锅!   眼看着明轩楼主被这么大张旗鼓的带走,虽然心有余悸,但云觞还是打起精神前往找曲烽,得先把自己说清楚!   爱情啊上床啊什么的,等保住命再说!   曲烽还住在之前包下的客栈,只不过这次客栈里外都换了士兵站岗,连小二没有传唤也不能随便靠近客房附近了。   明轩被关在最角落的一个客房里,卸了枷锁,拷上手链脚链后,便再无人来理会他。   明轩朝外张望了一眼,屋外有人把守,却迟迟不见人审问,他心中有些奇怪,难道曲烽不知自己背后有人指示?   不……   借某人缘故,他是认识曲烽的,这个将军虽然大部分时间沉默寡言,但为人处世并不刻板愚笨,且是大将军当做接班人一手栽培起来的,为人处世很少被抓把柄,所以再木讷也不该认为自己一个商人什么后台都没有就敢打他的主意。   他又想到今日这大张旗鼓抓人的阵势,也不像曲烽平日低调的作风,曲烽似乎并不怕此举会打草惊蛇,或者,他许是有意张扬,就为了告诉自己背后的人,自己已经落网,等着他们自乱阵脚?   又或者,他不愿动云觞,也知被后人势力庞大不愿深究,所以就从自己下手,审都不审,直接抓个有头有脸的人回去交差,至于自己背后的势力,他也懒得得罪。   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明轩不由想起半年前,这一切阴谋的开始。   一个朝中重臣的儿子陆公子忽然找上他,这陆公子与明轩曾有一段旧情,握了他不少把柄,以此相胁,又开出高价,软硬兼施逼得自己在曲烽凯旋中途,施计令其落单而后劫下。   原本就是冒死接下的差事,还偏偏在动手当夜状况频频。   他派人扮作老人去求救当时正和兄弟们逛夜市的曲烽,说自己儿子被邻家一大汉掳了要挟,见曲烽样子像官,便请曲烽出手相救,曲烽当时没有起疑,但人到半途就发觉不对要走,逼得他们只能提前出手。   出手仓促,后路埋伏的人一时不及赶来,天又下雨,对方还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众人合力竟一时无法压制曲烽,情急之下后来之人用雨势一时砸不灭的大火点燃失魂丹,曲烽不可抑制的受到影响,反抗之力被削弱,这时忽又有另一拨人冲出试图截胡,杀伤自己不少人,还杀了自己假做人质的一个孩子来限制曲烽的行动。   幸好明轩安排的人手远多与对方,曲烽终究还是被自己的人抢了过来。   但此事在明轩心头埋了一个疙瘩,他去问陆公子对方是谁,陆公子只说不知,催他赶紧将曲烽的身份洗干净然后送来。   结果对方从中作梗,让曲烽在拍卖会上被云觞拍走,而云觞又没有将曲烽交给自己身后的买家,私自将曲烽扣在身边。   从此,一切都彻底失去了控制。   陆公子责备他办事不利,从他这里要了许多好手,还拿走了失魂引和解药,要独自行动,他也懒得再辩驳,反正走到这条路上横竖都是一死,便随他去了。   明轩想着想着,不由苦笑。   当年为了撑起大厦将倾的明珍楼,他暗地里干了不少龌龊手段,如今……也算是报应了。   如今落在曲烽手里,不管他是否追究背后的陆公子,自己都难逃一死。   明轩倚在床边,看着屋外不时走动的人影,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悲凉。   怕死吗?   自然是怕的,世上有几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可老天爷不会因为你怕死就放过你,尤其是自寻的死路。   明轩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求生的本能让他忽然想起今日冲出来拦住曲烽的丹华。   他苦笑,平日算是没有白疼这个任性又天真的孩子。   他想起丹华说的话,他要告诉自己大哥。   丹华的大哥……   明轩忙甩甩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然后闭上眼,为了避免自己再度想起这件事,便专心致志的去思考那一刀落下来,下辈子要怎么过。   毕竟,若曲烽不愿去得罪朝中重臣,也舍不得动云觞,那思来想去,就只有拿自己的命来为这件事做个了断了。   云觞已经在客栈外转了有十来圈了。   门口的士兵们警惕的盯着他,手握刀柄,如临大敌。   云觞越发的不敢进了。   客栈二楼,曲烽和厉铭在屋里沉默的思考着,派出去的眼线盯住了明珍楼,只要他背后之人沉不住气,很快就会见分晓。   厉铭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备端起来喝,就听楼下忽然出来一阵呵斥之声。   低头沉思的曲烽抬起头,有些奇怪的朝门口看去,就听一守卫有些结巴的大声道:“你!你来干什么!”   接着就是云觞一声中气十足的答案:“自首!”   厉铭‘噗’的一口茶喷了出去,接着就是一连串压低了声音的笑。   曲烽也是哭笑不得的摇头。   厉铭站起身,晃晃茶杯:“得,我不打扰你们,我去隔壁看着明轩。”   他出了门,吩咐门口的人将自首的犯人带上来。   为了给自己壮胆气,云觞把楼梯踩的‘咚咚’响,脑内不停复习刚才在门外准备好的说辞。   不料刚来到门口,见里面只有曲烽一个人坐在桌前,低着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手指在桌上一本书面轻轻划拉着,不见厉铭,他瞬间就又怂了。   带他上来的士兵原本被他壮起来的胆势吓得不轻,如今见他突然扭捏起来,不由来气,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进去吧!”   云觞一进来,手就不知往哪儿放,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统统忘了干净,大脑一片空白。   曲烽听他进来,于是抬头,眼神不冷不淡的,仿佛第一次见面前之人似的:“你犯了何罪?”   云觞被他盯住,心跳的更快了:“呃……我……我……”   我未经同意非礼你算不算?   我还想下药强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   一被曲烽看住,云觞满脑子都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原本该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先红了。   见他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曲烽似乎有些不耐烦,朝门外的人挥挥手,重新低下头看手里的书。   门外的士兵得令,立刻就进来拉云觞,云觞被他一拉回了神,忙道:“我,我是来交代,那个,我受人之托在明珍楼买下你的事。”   曲烽这才像是有了一丝兴趣,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云觞坐下说。   云觞僵硬着表情在他面前坐下,曲烽离开桌子,状似轻松的靠在椅背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说吧。”   云觞不敢和他对视,于是眼睛看着窗户,终于找回一点理智,便将自己和徐鸣之间的交易迅速说了一遍,说到自己给钱让徐鸣走时,曲烽忽然打断他,“他取完钱后还有联络过你吗?”   云觞忙摇头:“没有,从那以后我就没他的消息了,就,就只是听说他的家人被人抓了,我没顾上去多打听。”   主要是整天缠在你身边,别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可惜缠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睡到。   曲烽淡淡的‘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这些话厉铭给他转述过,两人说的并没有哪里不同。   云觞见他不动声色的,不由紧张的超前探了探身体:“那个,将军……我这样,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啊?”   曲烽瞟了他一眼,云觞立刻坐直身体,面露乖巧。   曲烽面无表情的搁下茶杯:“这要看刑部了,自首的话,量刑时会考虑进去。”   云觞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会被判死刑吗?”   曲烽:“不会。”   云觞立刻松了口气,左右看看,又问道:“那,我是不是要被关起来啊?”   曲烽:“嗯。”   说罢起身对门口的士兵道:“将他押往州府衙门关起来,三日后送往京都。”   士兵:“是。”   云觞一愣,士兵就要过来拉人,云觞忙挡住士兵过来拽自己的胳膊:“等等等!等一下!”   曲烽转过身看他:“怎么?”   云觞睁大眼睛,神情有些愕然:“为,为什么是州府衙门?我,我不是该关在这里吗?”   曲烽微微蹙眉:“这里是客栈。”   云觞理直气壮:“那为什么明轩可以关在这里!”   曲烽:“……”   云觞更加理直气壮:“我也要关在这里!关在州府衙门你不怕我被人灭口吗!”   曲烽不假思索:“那就把他送到明轩屋里。”   云觞再度奋起反抗,使劲儿嚷嚷:“不!我不要去明轩屋里!就是我坏了他的计划!他会杀了我的!”   曲烽本就头疼,好容易缓和一些,被他一嚷嚷脑门又开始疼,无奈道:“那你要住哪儿?”   云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要住你这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老曲和小七,这称呼莫名有些萌,可是曲将军才二十五岁呀~^_^ps:明天还是晚7点更~被大家留言投喂的好开森!找个好日子再双更一天!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叙旧   屋里,静的鸦雀无声。   拉着云觞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看云觞,又看看曲烽,曲烽给了他一个眼色,于是他默默地松开手,退了出去。   云觞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后,也闭上嘴,低着头,羞的耳朵尖也染上了薄薄的绯色。   他突然想起一句特别适合自己的成语。   色令智昏!   曲烽倒没有他们这么大反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好似犯了错的青年。   不同于云觞非常艰难的将十年前的曲烽和十年后的曲烽融合在一起,曲烽看着云觞,倒觉得他和十年前那个任性又天真的小娃娃没什么两样,想要什么,不拿到手就不肯罢休的模样,嗯……好像比以前色了一些。   曲烽想了想,又从心里推翻这个结论。   云七公子打小就流氓,才三四岁,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就整天追着他奶声奶气的要亲亲,不给亲亲不睡觉,只是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的流氓了。   曲烽走回桌边坐下,重新翻开自己刚才看的书,云觞站在那儿偷眼瞧他,见他没有答应,也没赶自己出去,想了想,于是厚着脸皮也坐下来,盯着曲烽的脸发呆。   被盯了好一会儿,曲烽有些不自在,没抬头,却忽然开口问他:“这些年可好?”   云觞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曲烽是在和他叙旧。   他还记得我!   云觞心里欣喜若狂,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强作淡定道:“还不错,吃得饱,穿得暖,嘿嘿。”   说是要淡定,结尾却发自内心的傻笑了两声,惹得曲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云觞咬着唇,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虽然不如今天早上那个错觉的眼神温柔,只是淡淡的平和。   就这样云觞的胆子就大了不少,既然是叙旧,自然不能只叙一人旧,他见曲烽不再开口,想来是没什么问了,于是自己开始找话题:“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曲烽淡淡道:“还行。”   云觞用牙齿磨着下唇,想了想,又问道:“那……曲大娘呢?她怎么样?身体有好一些吗?”   曲烽参军后没几年,就派人将曲大娘接走,从此就没了消息,他作为晚辈,问一下也是该的。   不料曲烽听到这句话,翻书的动作忽然一顿,惹得云觞心头一紧,以为自己问错了什么。   接着就听曲烽静静道:“我娘前年冬天过世了。”   云觞轻轻‘啊’了一声,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他二人的关系认真来说,也蛮尴尬,说是玩伴,只是比下人好听一些,却和柳容齐爽不同,曲烽没有不陪他玩的权利,而曲大娘更是实实在在打杂的下人。   气氛忽然就沉默下来。   云觞低着头揪自己的袖口,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越想越难过,忽然就有些惭愧自己拿什么脸面站在曲烽面前认为是他发小的。   他不由想起管家说过,每次曲烽哄睡他以后,之所以不陪着他睡,是因为要跑去帮曲大娘做活儿,他一个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好梦正酣时,人家母子还在又冷又暗的柴房里相依为命。   他想着曲大娘那副好性情,以及薄弱多病的身躯,好容易儿子出人头地了,她却早早的去了。   他自幼常听人说,娘在,家在,曲烽似乎很小就没了爹,如今又没了娘……   名扬天下又如何,他连个家都没有。   云觞鼻头发酸,眼眶红了一圈,他怕眼泪掉下来,忙抽了一下鼻子,拼命眨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   低头看书的曲烽倒没有想这么多,二十几年都是苦过来的,早没了知觉,方才那句话他也是随口一说,冷不丁听到这声抽泣,他微微一愣,抬头去看,就见云觞低着头,用冰凉的指尖使劲儿摸鼻子。   曲烽心中一动,缓缓道:“我娘得的是急病,睡梦中走的,没受什么罪。”   云觞听出曲烽在安慰自己,忙点点头,却不敢抬起来,怕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曲烽知他心中尴尬,于是转开话题道:“吃东西吗,我让小二准备午饭,顺便给你抱床被褥。”   云觞乖乖的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啊我还要出门一趟,我的伤药没拿过……”他说着,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戴罪之身,于是小心翼翼的看曲烽:“要不……你派人帮我拿一下?”   怕曲烽不同意,他又道:“不换药我晚上睡不着,会打扰你。”   曲烽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说会派人去,让他把地址写下来。   吃午饭时,厉铭才从明轩屋子里出来,装作是从外面回来的,笑嘻嘻的走进屋里,对云觞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七公子~”   云觞白了他一眼:“也就一两天没见而已。”   见到厉铭,他因曲大娘而勾起的情绪轻松许多,趁曲烽起身去洗手,小小声拼命谴责厉铭居然没有留在这儿把自己和曲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他,害的自己现在特别紧张,还担心曲烽一个不高兴砍了自己。   厉铭噗嗤一下就笑了,别的没回答,只说放心曲烽不会砍了你的,他只是话少,但性格比较平和,没有暴力倾向的。   云觞才不信:“杀人如麻的大将军会没有暴力倾向?”   厉铭立刻就得意起来:“哎,这话可不是这么说,上战场是上战场,平时生活是生活,你说这话就是没见过世面了,改天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当朝一品大将军,简直和蔼可亲!”   云觞:“真的假的?当朝一品大将军是你说见就见的?”   厉铭嗤笑:“当朝从二品的鹰扬将军你都睡了多少次了?”   云觞噎了一下,不再接腔,心里却忍不住小声嘀咕,其实还没有睡到!   没有睡到!   只是搂在一起单纯睡觉而已,那不能叫睡啊!   十分委屈!   不过委屈也不能说出来,假装自己真的睡到了,得意的甩给厉铭一个眼神。   正得意着,曲烽甩着刚洗完的手走进来,就见云觞神情立刻躲闪起来,厉铭笑的意味深长,不由奇怪:“怎么了?”   云觞使劲儿低头。   厉铭就笑:“就,小七公子问,你们这些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们是不是平时生活也是一言不合就剁人头啊。”   曲烽:“……”   厉铭朝云觞挤眼睛:“你看吧,我都说上阵和生活不一样的。”   曲烽看看云觞那好奇的小眼神,明白过来,就道:“也不尽然,薛祁不就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的?”   薛祁是和曲烽齐名的另一位年轻将军,当年一同被大将军提拔上来,不光战功赫赫,他的暴脾气也是众所周知,回一次京惹一次麻烦,时常与京中跋扈的名门子弟起冲突,下手还重,动不动闹出人命,偏生此人十分骁勇善战,军功赫赫,斩获敌首还压了曲烽一头,于是他得位正二品,曲烽从二品,深得皇帝喜爱与器重,对任何参奏他的折子视若无睹,气的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出门见他都要绕边儿走。   云觞的言论得到佐证,立刻拍桌子扭头冲着厉铭:“你看吧!”   厉铭投降:“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吃饭,吃饭!”   云觞顿时有些得意忘形,他还记得厉铭说他没见识这事儿:“哼!你以为你见的世面多就了不起,说什么老子就要信你什么?”   厉铭憋不住:“薛祁脑子和别人不一样!”   曲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哪儿不一样?”   厉铭一窒,这才想起薛祁和曲烽关系很好,不由朝曲烽翻了个白眼儿:“口误,口误,你那个宝贝兄弟哪儿都好,脑子尤其好!”   云觞原本还笑着,结果笑着笑着觉得不太对劲儿,见厉铭眼神暧昧,于是低头捣着碗里的米饭,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曲烽刚才似乎是在维护那个叫薛祁的,不许厉铭说他坏话。   他咬着下唇,晃晃脑袋,觉得维护自己兄弟没什么不正常的,于是低下头闷头吃饭。   结果厉铭还不知足,故意气云觞似的,吞了几口饭,忽然又朝曲烽神秘的笑:“哎,说起脑子,他还真有脑子,你知道吗?你出事儿以后薛祁什么反应?”   曲烽才不和他玩猜谜,冷冷的问:“什么反应?”   厉铭想想就好笑:“他知道你出事儿以后,直接拎着剑踹开刘府的大门,要砍了刘云扬那兔崽子!”   曲烽闻言却没有笑,反而蹙起眉,神情严肃,他自然知道厉铭口中的刘府,说的是当朝刘丞相的府邸,薛祁这样闹,后果不堪设想,于是问:“然后呢?”   厉铭狂笑不止:“然后,他追着刘云扬那小子满院子砍,把刘相吓得赶紧派人去叫萧叔,最后薛祁是被萧叔揪着后领子从刘府给拽出来了,跟拽熊孩子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曲烽登时哭笑不得:“他真是会猜,这事怎么收的尾?”   厉铭:“还能怎么收尾,圣上听说丞相受惊,忙请到宫里来又是把脉又是问诊,安抚了好一会儿,萧叔拎着薛祁亲自上门给刘相赔罪,这事儿就过去了,至于刘云扬,刘相自己都没好意思提他,圣上才懒得理会那小子。”   曲烽摇摇头,轻叹一声。   厉铭还在笑:“萧叔以前常说你有多省心,结果你省下他三分心,薛祁费他十分心,他还是一点没轻松下来。”   提起这位萧叔,曲烽神色柔和了许多,轻轻笑了笑,抬眼随意看了一旁十分安静的云觞,就见他一直低着头在吃饭,像是因为插不上话索性只做个听众,但曲烽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一不小心就从云觞不夹菜只扒饭的动作中看出了一点小情绪。   方才薛祁那事儿他实在担心,不免忽略了云觞一会儿,现在看云觞这幅样子,电光石火间他就明白过来,立刻去看厉铭,厉铭果然是一副你家小醋坛子翻了,自己想法子哄吧,还故意做了个真酸的呲牙动作。   曲烽冷冷的看他,你是故意的!   厉铭很不要脸的点头承认,是哒!   曲烽沉默了会儿,见云觞已经连头都不敢抬了,想了想,回头就问厉铭:“你吃饱了?”   厉铭一愣,看看自己碗里几乎没动的米饭,再看曲烽,就见曲烽的嘴微微一动,无声的念了一个字。   滚!   厉铭:“………………”   你妈的……   滚就滚!   厉铭含悲带怨的瞪了曲烽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拍拍肚子,打哈哈说自己在外面吃多了,午饭吃不下,出去找点酒喝,云觞正埋头扒饭,冷不丁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愣,接着厉铭就被曲烽用眼神无情的驱逐了出去。   妈的,重色轻友!   云觞嘴里填满了米饭,一脸茫然的看厉铭迅速闪了出去,还是没反应过来,于是回头看曲烽,想问厉铭怎么突然出去了,结果没曾想自己塞了一嘴白米,一张口,几粒米立刻卡进气管里,呛得一口饭全喷了出来,然后拍着胸口猛咳。   曲烽也没想他反应这么强烈,忙给他倒了杯茶水端过去,然后轻轻搂住他给他拍背。   云觞咳得死去活来,老半天才把那几粒米给咳出来,赶紧大口大口的顺气儿。   曲烽见他不咳了,忙问:“好些了吗?”   说着伸手去扶他的下巴,想抬起他的头看看他怎么样了,云觞大惊,他现在咳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才不好意思见人呢,见曲烽想抬他下巴,情急之下一把就扑过去把脸埋进他怀里不给看。   曲烽:“……”   作者有话要说:   等小七公子发现真相,就要翻身小受把歌唱啦!=3=   ps:明天还是晚7点更~元旦当天晚上双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临死   冷不丁被云觞抱了个满怀,曲烽以为他哭了,心里一慌,忙拍他肩膀问他怎么了。   云觞埋在他怀里摇头,把眼泪使劲儿蹭到他衣服上,这才松开他坐回去,然后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蛋,红彤彤的眼,头发也蹭乱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一眼看的曲烽心都软了,明知他只是咳得太狠,还是差点没绷住,好险这时云觞也一直看他,被他拍了两下,就摇头道:“没事,只是呛到了。”   曲烽点点头,语气平稳:“慢些吃。”   云觞忙应声,方才那股醋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散去不少,于是揉揉鼻子,重新端起碗,把剩下的饭快速扒完。   吃饱喝足以后,云觞就想午睡,曲烽知他这习性,于是待小二收了碗,便不声不响的起身往外走,暗搓搓爬上床的云觞一回头就见曲烽走到门口了,忙问:“哎,你不休息吗?”   曲烽淡淡道:“你睡吧。”   说着反手关了门。   他如此说,云觞反而睡不着,趴在床上扣床头的雕花,一边琢磨曲烽对他的态度。   令他意外的,还挺好。   没有官威赫赫,没有冷言冷语,虽然不如前些日子那般温柔体贴,但整体态度还是很平和的。   而且……   看到自己难过还安慰自己!   还给自己拍背!   还让自己和他睡一张床!   刻意忽略自己目前还是戴罪之身,云觞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结果不小心压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隔壁的明轩就有点郁闷了。   他先是被厉铭用那阴阳怪气的眼神一言不发的盯了半天,好容易到午饭时走了,结果刚吃过午饭,曲烽又来了。   明轩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曲烽也准备再盯他一下午的话,他真的要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横竖都是一刀,麻烦给个痛快!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曲烽走进来后没有再沉默以对,只是淡淡的对穿着鞋子倚在床上发呆的明轩道:“你倒是自在。”   明轩心中冷笑,他其实可不自在了,尤其是被那个姓厉的盯了半天,饶是他也心里发毛,毕竟沉稳老练不等于没脾气没知觉。   不过嘴上还是要硬一下:“还有更坏的结果吗?”   曲烽刀锋般的眉微微一挑:“当然有。”   明轩冷笑:“哦?我倒不知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曲烽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死有多可怕,总要你临死前才会明白。”   他的语气很淡,很冷,很平缓。   可话音落下后,他身形瞬动,眨眼间来到床前,一把扼住明轩的咽喉,他的手很大,五指轻易便可拢住明轩纤长白皙的脖颈,而后死死卡住,五指缓缓收紧!   明轩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只是在吓唬自己,于是憋着气硬挺,不料曲烽竟动了真格,手背青筋暴起,面容冷若冰霜,一副真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   明轩撑了几瞬就感觉呼吸困难,想出声却喊不出声,而后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裹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憋得十分难受,想大声喊,却只是无声的张大嘴,这时他已经无力再思考其他,幸而还有力气,于是赤红着双眼,两脚乱蹬,两手去拼命扒拉曲烽的手,恨不得将一爪子将面前之人抓死,力道却如蚍蜉撼树,扼住他咽喉的手纹丝不动。   他见过被溺死的人临死前是什么模样,多出来的一瞬分神,让他想到自己大概也是那样癫狂又无助的狼狈不堪。   很快,因为完全无法呼吸,他的手就失去了力气,眼皮越来越重,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极冷极暗的前所未有的恐惧情绪像冰冷的旋涡,将他牢牢卷住,毫不留情的拖向大海深处,那片幽深的,看不见光的地狱之门。   接着,曲烽松开手,直起身,坐回桌前,好整以暇的为自己倒了杯茶。   明轩僵直着身体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被松开的瞬间他已经窒息了,就像一个死人,过了一会儿,大脑率先醒过来,唤醒心房,顿时张大嘴死命的喘了口气,就仿佛是神仙朝他嘴里吹了口仙气,整个人立刻活了过来,紧接着就趴在床边不停地咳嗽干呕,泪水流了满脸,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   脖子被扼住的痛楚还清晰可感。   他怕了。   真的怕了。   原来自己曾经所受过的苦难,屈辱,折磨,都离死还有很远很远。   他趴在床上,恐惧的用被子裹着自己,缓了大半天,脑子才终于清醒过来。   再抬头,就见曲烽冷冷的看着他:“现在,我回答你,是,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明轩身子还在颤抖,却已经深信不疑:“是,我经历过了,我知道了……但……我不会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曲烽闻言丝毫不惊讶,只是抿着唇轻蔑的笑了:“我不是在问你,我只是告诉你,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明轩抬头,他信此语,但不解此语。   也许是刚刚从窒息的恐惧中缓过来,他的大脑有些迟钝,思考了很久,直到曲烽站起身离开时,他才惶然失声:“你要对他做什么!”   曲烽冷冷道:“这要看你了。”   ‘砰’的一声,是房门紧闭的动静,明轩无力的跌倒在床上,捂着脸,颤抖的唇不停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来的……丹华……不会的……   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好不坏,明轩挣扎力道不轻,一般人听不到,但云觞却隐约听懂了那间屋子里发生的动静。   原本还躺在床上喜滋滋的想怎么继续勾引曲烽的他,瞬间惊恐起来。   接着曲烽就走到了门口。   云觞裹在被子里,心里忐忑不安。   听那动静似乎是对明轩逼供用刑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也要对自己用刑吗?   可,可是自己知道的全都交代了呀!   哦!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交代的太轻松了,不信?   也是,听说府衙的人审问犯人,都是上来先打一顿再问,那时候就是想撒谎都不敢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在屋子里急躁起来,外面的曲烽却好似被什么耽搁了一下,有一人上来说了几句话,曲烽交代了他两句,这才推门,可惜他满脑子都是曲烽打自己的话怎么办,并没有听清外面说的什么。   等曲烽拿着手下送来的伤药推门进来时,就见云觞一脸正气凛然的坐在床上,双目直直瞪着自己。   曲烽没有他那么精彩的脑内戏,实在不解他这一出又一出是什么意思,于是走过去想问,云觞却抢在他前面举着手正色道:“我以我全家性命发誓!我交代给你和厉铭的犯罪事实句句属实!如有一句谎言让我破财烂脸永远变太监这辈子都娶不到心上人!”   这对云七公子来说可以说是十分恶毒的毒誓了!   曲烽:“……”   曲烽:“…………”   曲烽:“………………”   曲烽抬抬手,让他看自己手里的伤药:“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云觞:“……”   云觞头一拧:“反正我说的都是真!千真万确的真!真金白银的真!货真价……”   曲烽无力的伸手摸摸他的头,打断了他的誓言:“我没有不信你。”   云觞狐疑的看他:“真的?”   曲烽拧开药瓶盖子,点头。   云觞继续狐疑:“你真的不会动手打我?”   曲烽拿过一旁的纱布:“不会。”   云觞不信:“你发誓!”   曲烽:“……趴下。”   云觞:“哦。”   云觞瞬间忘掉自己还在怀疑的事,乖乖把上衣脱了,然后往床上一趴,等曲烽给他背上上药。   看到他白皙的背上裹着的层层纱布,曲烽眼底微微一颤,然后坐到床边,轻手轻脚的将纱布拆了,指尖沾了一些药膏,开始往伤痕上涂抹。   冰凉的药膏一接触到有些热辣的伤口,惹得云觞身子微微一缩,立刻就听曲烽道:“别乱动。”   云觞立刻就不动了,但嘴巴还是要动:“很凉!”   曲烽:“一会儿就好。”   云觞想了想,又道:“你还没发誓如果你真的对我动手怎么办!”   曲烽:“……”   云觞扭过头很认真的看着他。   曲烽:“你觉得该怎么发誓?”   云觞转转眼珠:“你如果对我动手就……以身相——啊!”   他话还没说完,曲烽为他上药的手就轻轻按了一下他的伤口,疼得他立刻‘嗷’了一声,只得委屈巴巴的重新趴回去,并小声嘟囔了一句:“还说没暴力倾向!”   这一嘟囔就没了个尾,就不停的开始小声嘀咕,曲烽听得头疼又无奈,只得闭上嘴认真给他上完药缠好纱布,让他穿上衣服。   上药的感觉很舒服,云觞趴着趴着就开始打盹,被他喊起来后,不情不愿的将衣服套好,曲烽站起来在床边看他:“还有哪里要抹吗?”   云觞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感觉了一下,摇摇头,由于他有些困,一难受就想撒娇,曲烽又就在面前,于是下意识的侧着脸闭着眼想往他怀里扑。   结果没注意曲烽是站着的。   他脑袋正好砸在曲烽下腹处,柔软白嫩的脸蛋好死不死贴在了曲烽脐下三寸之处。   那里一直挺安静,没什么反应,但已经感觉到是鼓鼓囊囊一大包。   曲烽身体一僵。   云觞到还没反应过来,只奇怪这里是哪儿,以为是胸膛,于是蹭了蹭,然后扭了下头。   换鼻尖和嘴唇隔着裤子对上了那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下一章曲将军就绷不住了(*^▽^*)~ps:明晚七点照旧~有存稿的感觉真棒!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告白   曲烽僵住了……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觞也僵住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脸前是曲烽哪个部位了。   就是那个,他至今都没有得手的地方!   二个人都不知所措的僵硬在原地,曲烽率先反应过来,于是伸出手想推开他。   云觞也反应过来,呃,一半……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上去,摸到那里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好像是,没什么反应……   云觞事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色迷了心窍,居然敢直接就用嘴往上凑!   然后他就被曲烽轻轻捉住一边肩膀,阻止了自己的唇凑上去的动作。   那一瞬间!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他的脸色从原本的通红变作了惨白!纸一样的惨白!   他的目的暴露了!   他的感情被曲烽看出来了!   然后……   曲烽拒绝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方式!无情的拒绝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觞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在倒流,整个人尴尬疯了!   他猛地跳起来,一头将曲烽撞开,然后像一头发了疯的猛兽一样‘哐当’一声冲出了客栈,然后在人烟寥寥的大街上崩溃的狂奔!   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全完了!   曲烽拒绝他了!   是他太自作多情了!   白痴啊!不是说好要慢慢来嘛!为什么要伸手去摸!还把嘴往那儿凑!你疯啦!他才和你重逢没两天,当然会拒绝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虽然色虽然流氓但那只是针对曲烽啊!对别人他真的撑死就是遇到个喜欢的模样就摸摸小手亲亲脸蛋而已!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对曲烽以外的好色之徒啊!   曲烽会怎么看他!曲烽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他对别人也经常做这种事啊!   地缝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一想到曲烽心里如何给自己下的评价,一想到曲烽会如何嫌恶自己,一想到他还要在曲烽这种嫌恶的眼神中一起回京等待罪名宣判,他甚至想到了撞柱身亡!   没有柱子!万一撞不死撞傻了怎么办!   要不淹死吧!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条河!   云觞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着那条河就猛冲过去!   我不活啦!!!   曲烽也差点被吓崩溃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的阻止了云觞的动作!   不然要怎么样?大白天的让他去舔那里?白天啊!青天郎朗啊!   他以为云觞还会红着脸躲进被窝里当什么都没发生,结果云觞直接崩溃了,他一个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撞倒在地,等他爬起来时云觞已经冲出客栈了。   守在外面的士兵们也被吓了一跳,由于被嘱咐过不要难为云觞,所以见云觞跑了,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追,幸好下一刻自家将军已经慌慌张张的追了过去。   那……那就当没看见吧……   曲烽眼瞅着云觞朝着那条河冲过去,知他有伤在身,怕他跳河,忙出声喊他,结果不喊不要紧,一喊,云觞更受刺激,‘啊啊’大叫着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曲烽就慢了他两步,伸手也没抓住。   河水刺骨的冷,云觞水性本是上佳,奈何再好的水性也抵不过你不反抗,于是咕嘟嘟的呛了好几口水,那股辛辣的感觉涌入鼻腔,他本能的正要挣扎,腰间忽然被搂住,接着被那只手一把拽出水面。   说是要淹死,可真要溺水时又害怕起来,如今被捞出水面,云觞如获新生,忙攀住来人大口喘气,可等看清了把他捞起来的人是曲烽时,又开始拼命挣扎。   啊啊啊他不敢看曲烽的脸!   他现在尴尬的要死!   曲烽见他落水就心疼的不行,捞住他就要往岸边带,结果怀里的人就老实了几口气的时间,立刻又开始挣扎,一边挣扎还一边喊“我不要回去!”“你放开我!”“我没脸见人了!”“我好尴尬呀!”“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你刚才抱我抱得那么紧……   曲烽拿他简直没辙,正担忧他泡水太久对伤口不利,就见有殷红的血迹阴透了背部衣料,他心中着急,忙搂住云觞哄他:“乖!我骗你的!我没有忘掉……”   他话根本说不全,云觞完全不听他说话,就一个劲儿的挣扎惨叫,要把脑袋扎进水里,仿佛这样就可以远离曲烽了,曲烽又急又无奈,情急之下一把强行捧住他的头狠狠吻上那双冰凉的唇瓣。   云觞瞬间就不挣扎了。   那颗仿佛在油锅上煎熬的心也因为这个吻稍稍平缓了一些,于是伸出手想搂住曲烽的脖子加深这个吻,曲烽却在此时松开他的唇,低声安慰他:“我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忘记你,那些天的事我一件件都记着呢!乖!不闹了好不好!”   云觞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懵了。   可曲烽不能懵,他还惦记着云觞的伤,忙一把搂住他往岸边游,上了岸以后,慢慢恢复知觉的云觞这才发觉自己冷得很,伤口还很疼,脑子也嗡嗡响,站都站不住,曲烽干脆把他抱起来快步朝客栈走去。   客栈外的小兵们简直目瞪口呆,眼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出去,眼看着两个人浑身湿淋淋的跑回来,将军抱着那人一路小跑,十分急切,怀里那个人倒是把脸缩的很低看不见表情。   进了屋一脚将门踹上,曲烽将晕乎乎的云觞搁在椅子里三两下将湿透了的衣服扯掉,吓得云觞一个哆嗦,他只在梦里见过曲烽脱自己衣服脱得这么急切,然后一个光溜溜的自己就被曲烽抱到床上用被子裹起来,再起身去拿干毛巾裹住自己的头,阻止水珠往下滴。   曲烽难得有些手忙脚乱,刚裹好他,又起身去柜子里拿药瓶和新的纱布,然后坐到床边,等他缓过劲儿来就赶紧再换一次药。   至于他自己倒是完全顾不上了,反正他也没有伤,泡凉水什么的以他的体格小意思了,只是把手擦干了免得一会儿上药有让凉水碰到伤口。   云觞经过这一阵折腾也累得够呛,觉得不是很冷了就掀开被子,光着屁股等曲烽给自己上药。   屋里尴尬的沉默着。   云觞两只手垫着下巴,直愣愣的看着枕头,开始用手指扣,扣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问:“你没骗我?”   曲烽上药的手一顿,柔声道:“没有。”   云觞扭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巴巴的盯着他:“你真的都记得?”   曲烽朝他笑了笑:“记得,从你三岁到现在的事情,每一件都记得。”   云觞的脸刷的红了,赶忙又将脑袋扭回去埋进枕头里,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开心的笑出声,末了忽然又反应过来,等曲烽给他缠好绷带,便扭头来质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我了!”   曲烽微微挑眉:“我有说不记得了吗?”   云觞一窒。   好像是没说过。   曲烽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抱歉。”   柔和悦耳的嗓音在耳边低喃,惹得云觞脸更红了,哪里还顾得兴师问罪,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小腹,红着脸就像扑曲烽,却被曲烽再度一把按住。   这次曲烽记得解释了:“我身上太湿了,我先换身衣服。”   云觞‘哦哦’点头,乖巧的重新坐回被窝里把自己裹住,看曲烽站起身去换衣服,他本身穿得就是贴身的劲装,如今身上湿透,布料紧紧贴在他精壮矫健的身躯上,看的云觞心神一荡,心思忍不住又开始飘远了。   等他的心思再飘回来时,曲烽已经换好衣服了。   云觞不由大叹可惜。   紧接着就直起身扑到曲烽怀里,被曲烽张开双臂温柔的搂在怀中。   云觞开心又满足的被曲烽拥在怀里,将脸埋在他脖颈旁,“你真的不怪我在你失忆的时候趁虚而入吗?”   曲烽拥着他,低声失笑:“你都说是趁虚而入了,又怎不知我是虚席以待了很久呢。”   云觞心头一暖,搂他搂的更紧,可是又一想觉得不对,稍稍松开他,捧着他的脸认真问道:“那你是十年前就喜欢我了?”   曲烽微微一怔,想了想:“那倒不是。”   云觞立刻就垮了脸。   曲烽捏捏他的脸蛋:“不是那种喜欢,那时候你还小啊,那时候就对你有这心思,我未免太禽兽了。”   云觞有点不开心:“那……你是在失忆以后才喜欢上我的咯,那是不是换个别人来你也会喜欢上别人?”   曲烽愣了一下。   云觞更加不开心了。   迟疑不就表示肯定嘛!   曲烽却认真地摇头:“大概不会吧……”   云觞眼前一亮:“为什么?”   曲烽看着他,目光温柔:“我也说不清楚,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睁开眼什么都是陌生的,但面对你就有一种由衷的熟悉和好感,如果换做别人……”   他没说下去,云觞却已经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他想起丹华,曲烽一开始对丹华就没感觉,丹华稍一纠缠,他甚至就有些烦。   云觞咬着下唇,笑的机灵又得意:“那,是因为对我有好感,我又一直缠着你,所以才喜欢上我的?”   曲烽温柔的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大概是因为你又聪明又可爱,生得这般好看,对我又掏心掏肺的好,这种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云觞登时羞的肩膀一缩,耳尖都红了。   他心里常用这种话夸自己,但那不过是顾影自恋!   可如今突然从曲烽口中说出来,云觞只觉得心头像瞬间炸了几朵很美很美的烟花似的,烧的他一颗心幸福的想随着烟花飞上天,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前所未有的开心。   于是他红着脸,忍着快要忍不住的笑容,捧着曲烽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写着写着就被小七可爱到了,啊~好星湖~~~ps:今晚元旦加更~宝贝儿们元旦快乐~ 第31章 第三十章:他来了   云觞发现,几日前与失忆的曲烽相处时心底那丝空落感消失了。   这让云觞很开心,他也隐隐发觉到那丝空落从何而来。   那时的曲烽失了忆,对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然而,尽管专属的温柔体贴令他沉醉不已,但一个人的世界里哪有可能真的只容得下另一个人呢,作为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一个有抱负有能力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曲烽在与他相处时,终归是缺失了自己本该拥有的真实和灵魂。   与一个残缺的灵魂相爱,又如何能得到完整的幸福?   现在好了,曲烽变成完整的曲烽了,曲烽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是完整的爱意!   云觞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在被窝里偷笑。   他原本想在曲烽给他表白后趁热来一发,结果因为自己背上的伤还没好,结果被曲烽哄回被窝里睡觉,他自己则出去办事了。   可他哪里睡得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想自己的伤要多久好,一会儿想随他上京这一路上有多少个机会可以亲密,想着想着,就远远的想到自己带曲烽回家见家长的场面了。   想到白龙州的家,云觞快被乐晕的脑袋忽然清醒了几分。   带一个男的回家成亲,父亲会同意吗?   尽管平日自己在家诸般胡闹父亲都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了,可这终身大事他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便点头,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   云觞想了想,越发的有些忧心忡忡,他发现父亲那一辈的人似乎都是老顽固,这种事在他们眼中不出意外大概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他不由想起齐爽的父亲是如何叮嘱齐爽的,玩可以,别认真,将来总是要娶妻生子的。   他的父亲云涛成倒是没有这么嘱咐过他,但……   云觞挠挠头,开始认真盘算如何让那位严肃又固执的老爹答应这件事。   不比他想的如此远,曲烽的心思还在当下,明珍楼始终没有人出入,看来明轩背后之人没有自乱阵脚,对明轩的口风还是颇有信心。   厉铭和他商议了一下,看是即刻动身上京,还是暂留几天再看,他个人倾向于即刻动身,毕竟背后盯着曲烽的不止一方势力,留的越久,京都怕会生变。   “大不了就把明轩交上去,这事儿与你便没关系了,就让刑部去审,刘相的儿子已经陷进来了,朝上也没第二个丞相让他们审出来,除了刘相,也没几个值得你和大将军忌惮的。”   曲烽却有些犹豫:“明轩不敢说,必然是因为说出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我倒有些怀疑他背后的人另有来头。”   厉铭摸摸下巴:“我其实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曲烽一眼,曲烽也看着他,二人稍一对视,便知对方心中与自己想的一样,厉铭便笑:“但是我想,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吧?毕竟他在云觞那边还是挺谨慎的。”   曲烽摇摇头:“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不过确实,夜长梦多,在此地多留一日,京都的变故便一日不可预测,还是早走为好。”   厉铭认同的点头。   曲烽便道:“那看吧,如果明早还没什么动静,我就直接带明轩上京。”   厉铭抓住他话中之话:“你?”   曲烽认真地看着他:“对,我想托你把云觞送回白龙州。”   厉铭挑起双眉:“大哥,你开玩笑吧,这时候把他送回白龙州干嘛?你不怕那刘云扬暗中下手灭他的口?”   曲烽:“所以让你送。”   厉铭:“呃……你要知道,只要他离开你身边,刘云扬一定会动手灭口,你带他上京也许还安全些。”   曲烽摇摇头:“你在,刘云扬一样不敢轻举妄动,我不想将他搅进此事中,而且,他动身返家也是安抚刘云扬的一个办法。”   厉铭:“告诉他你不想针对他?”   曲烽:“前提是明轩背后的人不是他,那云觞现在离开我比跟着我安全,我带他上京,被刘云扬误会成我要一通清算,逼得他鱼死网破就不妙了。”   厉铭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那……你准备怎么和他说啊?今天才黏糊上,明早就分开?”   这话说得曲烽也是一阵犹豫,他原本不想这么早戳破二人的感情也有这点顾忌,京都在北域之心,离白龙州甚远,况且他若返回京都,此事也需要一段时间处理,若是提前和云觞坦白,就得面对刚刚告白就要分开的局面。   一想到那张正乐开了花儿的小脸忽然低落起来,连曲烽都觉得自己那颗冷硬的心一时竟有些不忍。   看出他的难处,但也无能为力,厉铭摇摇头,羡慕道:“真是幸福的烦恼啊,好了,我不打扰你想对策了,我去盯着明轩。”   他起身要走,来到门边时又问:“对了,如果……丹华将他大哥请来了,你怎么办?”   曲烽道:“如果他没有实际的解决办法,来了也没用。”   厉铭耸耸肩,离开。   曲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两全之策,只得起身回屋,一边走一边想,云觞虽然任性了一些,但好歹是懂事的……吧。   他有些犹豫的推开门。   原本还闷在被窝里胡思乱想的云觞‘嗖’的伸出一颗脑袋,头发被蹭的乱蓬蓬的,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睛亮的他心底一软。   曲烽不由有些心惊,才短短这些时日,他那颗十年来被打磨的又冷又硬的心竟险些扛不住云觞的一双眼睛。   云觞直勾勾的盯他,自然马上就发现他面色犹豫,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忙问怎么了。   曲烽定定神,还是走过来,十分认真地将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云觞听得有些懵:“我背后的?刘相的儿子?刘相是谁?”   曲烽:“当朝刘丞相。”   云觞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我居然在替刘丞相的儿子做事?”   曲烽一愣。   云觞一脸震惊的摸着自己的心口:“哇!刘丞相啊!就是那个据说和大将军平起平坐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   曲烽:“……”   他感觉云觞似乎没注意到他二人要分开。   还是觉得暂时分开也没关系?   曲烽想起之前自己在另一间屋子里纠结了那么久,心里有些复杂,见他越发的惊叹不已,不由拦住他的话头:“对,所以你不能和我一起上京,否则被刘相认为我要和他撕破脸的话会很麻烦,我毕竟是个从二品的官,朝中将军也不是非我不可,正面冲突与我与大将军都不是好事,所以我准备让厉铭把你送回白龙州,回到云家,自然也不怕他们动手。”   云觞还沉浸在自己居然有机会间接接触到这种简直是传闻中的人物而感叹,心不在焉的听着,听着听着,忽然反应过来:“嗯?回我家做什么。”   曲烽:“……”   曲烽只得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云觞抓到了重点,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你明天早上就要把我送走?”   曲烽:“……”   他也只能点头承认,并且认真地给云觞分析了一下局势,云觞认真地听着,方才那副感叹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听到最后发现自己必须走时,云觞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曲烽要和他分手。   曲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你……要哭了吗?”   云觞低着头,摇了摇。   话他听明白了,尽管平时胡闹,但他也不是不懂事,这种事情没有任他胡闹的余地。   于是尽管云觞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甘心,还是认真地对曲烽点头,语气乖巧的令曲烽心疼:“我明白了。”   说罢又问:“那……明早就走啊?”   曲烽摸摸他的头,将人揽进怀里:“夜长梦多,越早走越安全。”   云觞默默的搂着他:“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去找你啊?”   曲烽想了想:“要等我回京以后看一看朝中风向,和刘相那边的动静,起码要待此事平息。”   云觞咬着下唇不吭声了。   目前无法预测下一步的状况,曲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要先回京和自己人汇合后再决定接下来如何应对。   云觞觉得曲烽回京后的处境搞不好会很危险,但自己留在他身边他就更危险,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曲烽自然也明白,但一时别无他法,于是搂着他哄他上床睡觉,云觞很是舍不得,搂着他亲热了好久才被他半强迫的按进被窝去睡觉。   一想到再睁开眼就要分开了,云觞更加睡不着了。   于是就这么硬挨到了夜半,好容易有些困意时,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曲烽瞬间睁开眼,就听另一屋的厉铭已经起了身,再不久便过来敲门。   曲烽将想一同起来的云觞按回去,自己穿上外衣打开门,就见厉铭低声道:“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第二更~亲们节日快乐~=3=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分别   曲烽出去了。   楼下远远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草民见过曲将军。”   云觞在床上本就心不在焉,一听这声音就来了兴趣,于是悄悄扒开门缝往外看。   客栈里灯火通明,门口守卫添了一倍,曲烽和那人说了几句话,云觞只顾着探头去看那人长相,没注意听,见没人注意自己,于是偷摸溜出去来到栏杆外往下看,终是看清了那人长相。   很英俊的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也是二十多的样子,但眉眼之间却尽是嚣张的冷漠,与他相比曲烽的五官反倒平和的多。   丹华缩在那人身后,有些怯。   云觞想了想,这人大概就是丹华口中的大哥了,他听说过丹华有一位兄长,二人虽是亲兄弟,但一个随父姓随母姓,丹华的名字便是母亲取的,他大哥随的父亲姓,名唤韩彻君,听说韩彻君作为长子早早便出门历练去了,所以不常在家,云觞对他不熟。   厉铭在一旁,瞧他这幅严肃的表情,便笑:“你这大半夜的闯进来,不像是来求情的啊。”   韩彻君对他和曲烽交情不浅,不过此时没有心情说笑,只道:“因为是朋友才知道求情无用,反倒徒增将军麻烦,我是来做交易的。”   曲烽:“什么交易?”   韩彻君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他退后两步,将自己手下押进来的一个黑布袋罩着脸的人拉过来,一把揪下头罩,露出一张脸来。   曲烽和厉铭还没什么反应,楼上的云觞却大惊失声:“徐鸣!”   他这一喊,曲烽厉铭具是一惊。   韩彻君这才发现偷摸蹲在楼上的人竟是云觞,不过他这一喊,也省了自己介绍的功夫,将捆好的徐鸣朝厉铭一把推了过去:“这人一直在被追杀,如果不是我出手拦截,只怕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曲烽冷冷的看着一脸惊恐的徐鸣:“你若是想用徐鸣换明轩,目前恐怕不行。”   韩彻君淡淡的笑道:“我知道,这背后的事我也查的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要我来说你恐怕不会信,咱们在这儿说话楼上听不见,你现在可以去告诉明轩,如果他不说,我就上京替他顶罪。等他说了,你便知道这种时候徐鸣比明轩有用多了。”   曲烽看向他,韩彻君说的很是风轻云淡,似乎用自己威胁明轩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而他的口气又十分确定明轩会说,曲烽知晓他和明轩之间的一些纠葛,本也想利用这个撬开明轩的嘴,于是示意厉铭上去问一问。   厉铭一边笑一边上楼:“你也真不讲究。”   韩彻君冷冷道:“他不配我和他讲究。”   客栈一时安静了下来,云觞见厉铭上了二楼,便借机跑下来站到曲烽身边,他有些搞不懂什么意思,但见曲烽和韩彻君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很蠢,他乖巧的闭紧了嘴。   果然,明轩没撑多久就说出了陆公子的名字。   他自从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时心就凉了,韩彻君对自己说过他欠自己一条命,他想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还,还完两不相欠,所以对于厉铭说出来的顶罪一说,明轩毫不怀疑。   韩彻君的态度很明显,你想顶罪是不可能的,要么你把自己摘干净,要么我就还你这条命。   他那么了解自己,明知道自己宁死都不愿拖累他。   明轩说完后,无力地倒在床上,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厉铭在听到陆公子的名字以后,眼皮跳了跳,这位陆公子是刘云扬的狐朋狗友,他在京城混了那么久自然是知道的,于是走下楼,无奈的对曲烽说:“得,兜兜转转,背后果然都是那个姓刘的在搞鬼。”   韩彻君道:“他先后雇了两拨人,就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那陆公子受制于他又畏惧刘相势力,自然不敢出卖他,明轩撑死只能供出个陆公子,徐鸣却是实实在在与那刘公子有来往的。”   厉铭冷笑:“这要追究下来,可有点不好办啊。”   陆公子是朝中重臣之子,虽说重不过刘相,但要动他也是一番折腾,可折腾完却动不了正主,反而因此让正主对自己处处防范,这就得不偿失了。   曲烽想了想,道:“这倒好办了。”   他和韩彻君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看来你我心照不宣了。”   韩彻君道:“看来是的,我是认为既然结果如此,那么目的如果不是针对刘云扬,任何折腾都没有意义,反而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如果不打算上来就收拾他,那明轩放在我这儿,我能保他不死,徐鸣你们带走留作日后打算,这就是我来做的交易。”   云觞来回看了看他们,有点明白了,曲烽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正面对上刘相,所以在两拨人是同一个主子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暂且按下此事了。   他觉得有点憋屈,但忽又想起另一件事:“那,那我是不是就没事了?”   曲烽看向他,点头道:“有徐鸣了,自然没你的事了。”   云觞立刻开心起来:“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上京了?”   曲烽:“这不行,你还是要回家避一阵子的。”   云觞:“……”   在外人面前他也不好表现得太委屈,只能闭上嘴把头扭到一边去。   韩彻君看了看他们俩,看出了点猫腻,但没兴趣问,就道:“那我将明轩带走了,来日你们若要算账,与我打声招呼,我亲自将人送过去。”   曲烽点点头,他们之间也认识了三四年,交情不浅,彼此脾性颇为了解,所以不用废话,韩彻君直接派人上去带明轩,云觞则垂头丧气的重新回到自己屋子里。   “你们办事可真利索。”   他看着屋外明轩被两个人架走,嘟囔道。   曲烽关上门,笑了笑:“韩彻君做事向来如此,交情与交易分的极清楚,办事也从来不拖泥带水,如果我猜的没错,恐怕他发现明轩被拉下水时就在查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将徐鸣弄到手。”   云觞滚到床里面,他不在意徐鸣的事,反而有些在意韩彻君的态度:“可是,他……他那口气是喜欢明轩吗?为什么威胁自己喜欢的人还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   曲烽摇头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是很了解。”   云觞想了想,叹了口气:“唉,看他来势汹汹我还以为能有转机呢,结果我还是要走。”   曲烽失笑,揉揉他的头:“听话。”   这一夜的变故来得突然,眨眼明轩就被接走了,大清早爬起来,厉铭已经备好马车准备将云觞送回家,一直住在外面的齐爽和柳容也过来打算和他一同回江南。   在外人面前云觞不好意思依依不舍,只是深深地凝望着曲烽,告诉他一旦事情平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然后在曲烽的目光中,驱车离去。   他前脚刚走,曲烽后脚也就动身离开,徐鸣被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士兵跟在他身边,换了另一个士兵装作徐鸣的模样,一行人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去。   云觞扒在窗外,看着曲烽他们绝尘而去的方向,眼巴巴的出神。   车里的齐爽就笑话他:“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至于吗?”   云觞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一边的柳容也笑,不过笑中带了几分担忧:“你啊,也别光想曲烽了,这次好容易回家一趟,多想想怎么应付你那个难对付的老爷子吧。”   齐爽吃惊道:“不是吧,你真的要告诉你爹你和曲烽的事?”   云觞一脸正直:“当然啊,为什么不说,我还想年底和曲烽一起回家过年呢。”   齐爽更惊讶了:“你不怕你爹把你当疯子关起来啊?之前听说有一家公子就是因为这个被他爹关起来,一个正常人活活给关疯了!”   云觞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我……我可是我爹的亲儿子。”   齐爽:“人家也不是后的呀,而且我听说你家老爷子特别抵触这种事。”   云觞蹙眉:“你怎么知道?”   齐爽:“我爹说的呀,他说我去找你玩的时候,不要一直在你爹面前提小倌啊男色什么的,怕你爹发脾气揍我,而且警告我警告的特别认真,那一看就是见过你爹发威的模样啊。”   云觞有些惊讶:“……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齐爽耸耸肩膀:“我当时想着大家都是玩玩,看你爹也不怎么管你,就没说,可是你要正式让曲烽成为你家的人,那这事儿可就严重了。”   柳容也道:“我也听长辈们偶尔提起过,说你家老爷子特别讨厌这种事。”   他顿了顿,咽下一句话,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敢正面和云觞提及自己的心意。   齐爽郑重道:“玩玩是一回事,成亲是另一回事,你最好三思。”   云觞摆摆手:“没你们说的这么恐怖吧,我……我回去先试试口风吧,我,还真不记得我爹这么讨厌这种事啊,我只是以为他觉得这事儿违背世俗伦理而已。”   齐爽:“就违背伦理这一条就够他折腾你了。”   他拍拍云觞的肩膀:“留个心眼,如果你被关起来了,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   云觞拍开他的手:“乌鸦嘴!”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摊牌   回江南的一路还算平安,只是距京都山高水远,云觞与曲烽一别便是小个半月,杳无音信,害的云觞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生怕曲烽在路上遇到什么事。   厉铭劝他,这世上胆大包天到劫杀将军的事也不是天天都能看到,曲烽这一路戒备颇重,不会有事。   云觞心不在焉的应着,再抬头,白龙州已近在眼前。   厉铭还要给曲烽回信,于是将他送到后便离开了,齐爽和柳容也先后去探望在白龙州的亲友,留下云觞一个人站在家门口,有些踌躇着不愿进去。   门口家丁见七少爷回来,早就跑进去嚷嚷七少爷回来了,云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家中一切如旧,兄弟们各有前程,不是逢年过节很难聚齐,父亲常年在山庄后一座半山腰上十分僻静的别院里修养,所以最先迎上来了的还是自己的母亲云夫人。   “怎么突然回家了?”   云夫人一边拉着儿子的手,一边奇怪,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年纪最小,但最是闲不住的德行,以往一跑就是大半年,除了过年很少回家。   云觞踌躇道:“嗯,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家了就回来住段时间。”   云夫人捏捏儿子的脸,笑道:“想家了好,想住多久住多久。”   说着便吩咐下人赶紧让厨房为七少爷准备好吃的,接风洗尘。   心里藏了曲烽这件事,云觞原本还有些忐忑,但是看家里目前风平浪静的,不由安心了几分,便在饭桌前和母亲唠家常,不过说来说去无非是云夫人这些时日消遣时的趣事。   云夫人是云家家主云涛成的续弦,年龄小了许多,性子活泼爱热闹,不喜欢和云老爷一同闷在后山的别院里,时常在外走动搓麻唠嗑。   云觞听母亲东拉西扯的说了许多,不过都是日常的琐事,他对邻居的家长里短没兴趣,随口问了下几位兄长的近况,云夫人就撇嘴:“老五老六都挺好的,时不时路过家门报个平安,就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只有老四在家陪我住了大半年还没走,今天出门玩去了,晚饭时候就能见到。”   云觞笑了笑,又问:“那大哥二哥呢?”   说起云家长子次子,云夫人的表情倒没有说起其他几位公子时那么热情,神情有些惆怅,只道:“他们俩啊,唉,你大哥还是整日闷在剑宗里闭关修炼,你二哥是整日坐在柜台上查账,原本我看你二哥整天孤孤单单的,想给你二哥说个亲,结果每次提到相亲他都装聋作哑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云觞失笑,不过没有再问。   云家七子,长子次子三子乃上一位云夫人所生,那位夫人过世后,云涛成续弦,又生下四子,说来也奇怪,许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许是年龄比四位弟弟大了一些,上一位大夫人生下的三子脾气性格与云觞四个兄弟大不相同。   长子云庭,因背着整个云家的名声,沉迷剑术不理世事,曾为云家夺了剑圣的名头,一时名声大噪,可惜后来败在了另一位高手剑下,便从此闭关甚少出门。   次子云夕,大概是名字起错了,先天不足身体羸弱,不过仍是担起了家中经营重担。   三子云三,却不知因什么原因自幼离家在外,甚少归家,与家中兄弟关系都不是很近。   据云觞的感觉,除了二哥较为风趣温和外,大哥三哥均是寡言沉稳的脾性。   倒是云觞的四个亲兄弟,真真是继承了云二夫人热情活泼的脾气,从小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轮到七公子云觞,更是出了名的纨绔刺儿头。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笑声,云觞一扭头,就见自家二哥云夕和四哥云睿正有说有笑的走来。   虽说是剑宗世家,但二哥云夕因自幼羸弱习不得剑,如今以至而立之年,在商海磨得一个圆滑老练的好脾气。   四哥云睿则醉心书海,是云家难得一位书卷气很浓的青年。   一进屋,云夕便笑:“我今天刚合上账本,就听家丁说老七回来了,便想着回来看看,结果老四正巧路过我那,于是一同过来吃个午饭。”   云夫人高兴地将他们招呼过来:“来来来,别说咱们家儿子多,能一下见着好几位也是不容易,哎云夕,你要不要问问老大来不来,难得一起吃个饭嘛。”   云夕笑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云觞原本还在和久违的四哥笑眯眯的对眼打闹,一听大哥要来,不由有些紧张,他原本还想在餐桌上借机把自己和曲烽的事情漏个口风,试试母亲和兄弟们的态度,可一想到那位不苟言笑的大哥,心想这下可怎么说。   云夕何等眼神,一眼便看出云觞有难言之隐,想了想,将身边伺候的下人挥走,对云觞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道:“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可以趁大哥没来赶紧说。”   他与常年孤僻的大哥三弟不同,与几位兄弟关系甚好,所以有些话云觞也不避他,见云夕问起来,一时有些脸红。   云夫人和云睿一见,立刻意味深长的笑道:“有心上人啦?”   云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云夫人最是兴奋,云家七个儿子,至今一个成家的都没有,令她纳闷不已,如今一听小儿子有了好事,当即便拉住云觞的手催促道:“快说快说,是哪家姑娘?”   云觞:“呃……不……不是姑娘。”   云夫人一愣。   云睿和云夕反应到快,脸色瞬间有些尴尬。   云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娘亲:“……是个男的。”   云夫人一时也有些无措,忙将自己的筷子夹起来装作夹菜:“不是说,不要把你在外面玩的事情带到家里来嘛。”   云觞急道:“不是玩,我是真的喜欢他!”   四哥云睿蹙眉道:“那他喜欢你吗?”   云觞:“当然了!不然我干嘛提这件事呢!”   云夫人低声呵斥他:“胡闹!你不许当真啊!这种事当真会出大事的!”   云觞不满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种态度,可是我们是真心地!”   他嘟囔了一句,又拽着云夫人的胳膊撒娇:“娘~你不是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什么都可以嘛。”   云夫人瞪他:“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能一样吗?不是都说了玩玩可以,不能当真!娘不逼着你成亲,可你不能给娘来这套!绝对不行!”   云睿也劝他:“阿觞你不要胡闹啊,你还小,一时的喜欢做不得真!”   云觞生气的嚷道:“什么一时喜欢,我都喜欢了他十年了!不!十几年了!”   云夫人被他吓了一跳:“你……你说的是柳容吗?”   云觞:“……不是柳容!”   云睿这下听不懂了:“不是柳容,还能是谁被你喜欢十几年啊,丹华?”   云觞大急:“不是!是!是曲烽!”   云夫人和云睿同时愣住了。   他们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想起这个曲烽是谁。   一旁如今已勉强算是一家之主的云夕,左右看了看,想开口,又觉得身份不合适,最终选择闭上嘴。   云夫人仿佛听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吊起柳眉:“曲……曲烽?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曲烽?你……你别是单相思单出毛病来了吧。”   云觞险些被他娘气倒:“没有啊!我真的遇到他啦!就……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然后他就喜欢上我啦!我正巧也喜欢他,于是他,他就跟我告白啦!”   云睿狐疑的看着他的小弟:“他和你告白时,你有没有扇自己一耳光试试?”   云觞:“……”   云觞急得跳脚,完全没注意周围气氛的变化,开始语无伦次的胡扯:“哎呀!你!你们真是!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我……我们都做了那种事情了!”   ‘啪’的一声,是云睿的筷子掉在桌上的动静:“哪……哪种事情?”   云觞满脸通红:“你非要我说出来吗?就是别人洞房做的事情!我们说好的先洞房然后成亲!”   云夫人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把他按下去:“你疯啦!你爹会杀了你的!”   云觞被娘兜头拍了一巴掌,冷静了一些,想想又不以为意,便道:“不会吧,我好歹也是爹的亲儿子啊,总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   他说着说着,就觉得娘和四哥的表情都变了,那是一种他说不出感觉得心有余悸的模样,至于二哥的神情,更是复杂的令云觞不解。   云睿攥紧手心的冷汗,认真的问道:“既然你们是相爱的,为什么他让你一个人回家摊牌?他不怕你受到责罚吗?”   云觞挠挠头:“呃,回家是因为他要我在家待一段时间,摊牌是我自己决定的。”   云夫人愣愣的看着儿子:“你们……成亲了?”   云觞认真地对母亲说:“没有,我……娘,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不想用这种事烦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总要摆平了家里的事,才敢和他提成亲啊。”   云夫人被他气的直喘:“所以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你就一个人回家摊牌了?你摊牌以后呢?他……他真的会和你成亲?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把你娶回去?”   云觞一时哑然,实话实说道:“我……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和我成亲,但,如果家里支持我的话,我就更有勇气去追求这个结果啊。”   他说着说着,就觉得母亲的态度有些奇怪,娘似乎并不是阻止自己和曲烽在一起,而是担心这事儿闹大了曲烽会不会要自己,如此一想,云觞心里觉得暖洋洋的,想也是,毕竟是亲人,比起名声什么的,母亲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幸福吧。   云觞心中燃起一丝希冀,正要努力说服母亲,却见母亲和二哥四哥突然受惊,齐齐看向门外,紧接着,云夫人的脸色霎时惨白。   云觞心头一冷,忙回身去看。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大哥和父亲云涛成站在门外,惊讶的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砍了一大部分,感觉要短篇完结了~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受罚   这顿午饭自然是不欢而散的,但幸在云夫人和云睿反应极快,趁云涛成还没反应过来小儿子说的什么意思时,索性不吃午饭,直接扯着云觞的耳朵将他拽走了。   一到屋子里,云夫人就忍不住拍云觞的脑袋:“你今天真是!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   知子莫若母,云觞那副犟脾气云夫人领教了二十年,心知若让儿子什么都不准备就直接杠上另一个同样犟脾气的丈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云觞挣开母亲的手,一边揉耳朵一边不解道:“有这么恐怖吗?”   云夫人就叹气,坐到一边去,“你可知,这事儿咱们家你可不是头一个。”   云觞一惊:“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云夫人略略回想,便是一脸不忍。   云睿摇头道:“当年你太小,出事儿时大家都避着你,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云觞转转眼珠,觉得能让母亲如此心有余悸的想来不是家中随便哪个旁系亲属,忙问:“是……是哥哥们吗?哪个哥哥啊?”   云睿看着他,沉声道:“是大哥。”   云觞哑然。   在他的印象中,大哥云庭是六个哥哥里生的最好看的,同为亲兄弟,他不比二哥柔美,不比三哥冷硬,更多时候听起别人形容大哥相貌,多用温润如玉之词,云觞深以为然。   大哥性格也是如此,虽寡言,对待兄弟却十分亲和宽容,自己的剑术就是大哥手把手教的,期间领教了自己层出不穷的幺蛾子,对待自己却一如往日平和,云觞每每仰望大哥,总觉得他一个人扛起了云家剑宗的名声,当真了不起。   可冷不丁听到大哥竟与这种事有关联,想起大哥至今孤身一人,让他吃惊又好奇:“大哥……和谁啊?”   云夫人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凄凉:“不知道,这事儿是被你五哥无意中踢破的,好像是北域的一个世家公子,你爹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将你大哥揪到祠堂里用鞭子险些给活活打死!我们都被挡在祠外,只看到你大哥挨了一鞭又一鞭,却没听他们说另一个人是谁,当时我们都吓死了,没人敢问敢劝,那人也一直没有来咱们家解释过,所以这事儿除了你爹和老大老二外,好像只有老五和几个叔伯知道,但是你爹当时的模样太吓人了,他们也不敢说是谁,我们虽有猜测,但……唉……”   云觞听娘亲心有余悸的说辞,越听越发心惊,这事儿家里捂得严实,他只是在外偶尔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家中却从来不提此事,所以他也没当真,只当是外面胡说,毕竟世家公子哪个身上没点桃色传闻,   云睿摸摸他的头:“当时大哥已是剑术大成,仍是被打的奄奄一息,更别说你这小身板了,现在爹对这种事情看开了一些,在外面玩可以,不能带回家中,他就当看不见,可你这……”   云觞咬着下唇:“那……大哥还是活下来呀,说明……”   云夫人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语气激动:“你大哥活下来是因为事发以后,你爹将他揪进祠堂时,他已经发誓这辈子不再见那人了,是发了誓以后又险些被打死!是你二哥当时病发忽然晕过去了这事儿才作罢的。”   云觞失声道:“为什么!”   云夫人:“教训!给你大哥的教训!也是给全家的教训!”   云觞:“……”   云睿涩声道:“大哥如今已近不惑之年,仍是独守剑宗,纵然父亲近些年性子平和许多,但此事上他决然不会让步的,再说当年这事大家眼睁睁看着,若是今日让你便宜过关,又让大哥如何自处。”   云觞咬着唇,气哼哼的瞪着四哥,脑子里乱成一团。   云夫人道:“你一会儿去见你爹,就说你糊涂了,把随便玩玩当了真胡说的,给你爹认个错,估计让他训斥两句就完事儿了,不然这顿鞭子你跑不了!”   云觞不服气的嘀咕:“打就打了,大不了我就跑。”   云睿苦笑:“所以我说为什么那个曲烽没有和你一起来,若是如此实在收不住场他还能将你带走,现在你一个人回家逞英雄,等回头爹将你打的奄奄一息时你去哪儿跑?”   云觞嗖的站起身:“那我现在就跑!”   他刚站起身,门就响了。   屋里三人均是一惊,云睿过去开门,就见大哥云庭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最后将视线落在云觞身上:“小弟,父亲唤你过去。”   云觞登时紧张起来,云夫人忙起身拉着他笑道:“啊,我们正要过去。”   云庭看了眼云夫人,摇摇头:“夫人,父亲说您和四弟不必过去。”   云夫人一脸尴尬。   长子云庭和次子云夕不同,云夕与家里人关系都不错,所以唤她一声二娘,可长子云庭和三子云三,因与她不熟络,就只唤她夫人,如今云庭和云夕二人一人掌管剑宗一人掌管云家所有生意,算是半个主子,他如此说,云夫人不好反驳。   云觞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娘亲和四哥被迫留在屋里,又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大哥,刚才那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怂,踌躇的走出房门,跟在大哥身后。   云夫人追出去几步,问道:“云……云庭啊,阿觞他……他还小啊……”   她忽然想起云庭当年受罚时,也是这般二十出头的年纪,不由心慌。   云庭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然后转身带路,云觞只好跟上,再回头看母亲和云睿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现在走上的搞不好是一条黄泉路。   怎么办,如果老爹真的下狠手的话……   真的会打死自己吗?   还是说打一顿关起来?   云觞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前方云庭却忽然站住脚步,回过头静静地看他。   云觞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小声问:“大哥,怎么不走了?”   云庭深深地凝视着他,眼中饱含的是云觞完全看不懂的情绪,只听他缓缓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云觞一愣。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大哥将自己带到了庄内靠外的一个院子旁,跳出院子就离了山庄。   云觞一时默然。   云庭不再开口,只是转身迈步离去。   云觞忙问:“爹会责罚你吗?”   云庭脚步微微一顿,淡淡笑道:“我如今是半个家主,不会被随便责罚的。”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酸楚:“走吧。”   云觞鼻头一酸:“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云庭默不作声,只向前走。   片刻后,云觞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他走着走着,隐约听到前头的大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大哥没有带他去云觞以为的祠堂,而是带他去了内院的大堂,也没有什么叔伯坐在旁边,只有父亲一人坐在正堂上,二哥一旁,老管家侍立身边,手里捧着一个手臂粗的鞭子,一脸不忍的闭着眼。   云觞有些无措的站在中央,被云涛成冷漠的审视着。   不一样,和十几年前视死如归的云庭不一样,云觞年轻乖巧的脸上的惊恐和无措让云涛成心底微微一痛。   他想起十几年前那个铁石心肠的自己,忽觉岁月老了许多。   云觞是他老来得子,儿子多了,云涛成这辈子就想要个姑娘,偏偏生了七个都是儿子,这个最小的幼时又体弱多病,就干脆当女儿疼了,不曾想宠了二十年,竟宠的无法无天了。   云涛成搁下手中茶杯,沉声问道:“你方才之言,再重复一遍。”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让夫人跟过来,如果夫人过来,许还会替儿子辩解两句,什么年少不懂事啦,随便玩玩啦,只要云觞承认方才只是无心之语乱说一通,云涛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那把专门用来责罚儿子的鞭子,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用过了。   可云觞不。   他撩起衣摆规规矩矩跪在父亲面前,义正辞严:“我爱上曲烽了!我要和他成亲!”   云庭缓缓合上眼。   云夕也挪开了落在小弟身上的视线。   云涛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云觞朗声道:“我认真地!二十年来这是最认真的!”   云涛成霍然起身,吓得管家一个哆嗦,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那么粗的一根鞭子被云涛成紧紧攥在手心,他大步迈出来到云觞跟前,手中鞭子指着云觞单薄的背脊,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云觞毫不示弱,直直的瞪着云涛成:“我爱曲烽!”   “啪!”   遥远的京都   守卫森严的皇宫内。   正站着出神的曲烽忽然一个激灵。   一边的薛祁扭头看他:“怎么了?”   曲烽摇摇头,有些奇怪的摸摸肩膀:“没什么。”   薛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嘿,该不会是义父在里面和皇上说你坏话吧。”   曲烽蹙眉:“萧叔说了在宫里朝上要唤他大将军。”   薛祁翻了个白眼:“皇上对我都称——你义父呢!”   曲烽摇摇头,懒得理他了,这时宫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缓步走了出来,曲烽和薛祁立刻站直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3=收藏掉了~也没有评论了,桑心(;′⌒`)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萧雨歇   从宫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高大,面容俊朗气度不凡,看见曲烽和薛祁规规矩矩的站在宫门外,眉眼间洋溢着温和的笑意。   正是朝中正一品大将军——萧雨歇!   曲烽尚算规矩,薛祁已经凑上去亲热的揽住萧雨歇的手臂:“义父,皇上怎么说啊。”   萧雨歇嫌薛祁在宫里没大没小,拍开薛祁的手,和曲烽并肩一同朝下走:“皇上身体不适,就先不见你们了,但这事儿前因后果我已和皇上说清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好好地,又事关刘相,此事可暂压不提,待事后看刘云扬态度,皇上也是这样想,并且说他会找个时候暗示刘相此事,若刘云扬再犯,就一并清算了。”   曲烽点点头,没有异议。   萧雨歇笑着摸摸他的头:“我知你与我想的一样,便擅自为你做主讨了这正二品的官职算作补偿,你可别怪萧叔不给你讨公道啊,唉,那刘云扬虽说不是刘相亲生,但刘相对他颇为看重,此事若真扯起来,双方难免伤筋动骨,皇上不愿见这场面的。”   曲烽点头道:“我明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祁在一旁撇嘴:“亏你忍得下去。”   萧雨歇正对曲烽笑的温柔,脸都不带转的,当着那些宫女太监的面,另一手朝薛祁后脑袋就给了他一下,拍的薛祁一个趔趄,远了他几步,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义父……”   看着平时威风凛凛的薛将军又挨揍了,远处的宫女们便捂嘴笑,曲烽也是忍俊不禁。   萧雨歇没好气的看着薛祁:“你有脸说,你以为你闹得那一场得罪刘相轻了?你的事儿和刘云扬的事儿这是两相抵了,所以皇上才说不好追究。”   薛祁委屈的闭上嘴。   曲烽笑了两声,又敛了,只觉得心里从方才就莫名的有些慌。   萧雨歇扭过头来,又想起什么,便道:“哦,对了,救了你的那位小公子,皇上有封赏,他若是想要,改日来京都一趟吧。”   一说起云觞,曲烽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又强烈了几分,不知为何,自从和云觞分开后,他总觉得云觞会出事儿,又想不出他会出什么事儿,毕竟厉铭回来时说云觞一路都很乖,就是想他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再说,进了藏龙卧虎的云家大门,凭刘云扬的那群打手也动不了他。   萧雨歇走着走着,就看曲烽神色有些心不在焉,拍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一旁的薛祁随口笑道:“是不是想心上人呢?”   曲烽立刻瞪了他一眼。   薛祁赶紧闭嘴。   萧雨歇还不知此事,有些讶异的看看薛祁,又看看曲烽,有些惊讶:“你有心上人了?”   曲烽:“……”   他见曲烽不语,于是回头给了薛祁一个眼色。   薛祁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能启齿的,就道:“厉铭说的,就是救他的那个小公子。”   萧雨歇一怔。   他回头看向曲烽,正巧四下无人,曲烽想了想,点头道:“嗯。”   萧雨歇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半晌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再度迈步朝前走。   薛祁和曲烽在后面,薛祁笑嘻嘻道:“我听厉铭说那小公子可热情了,天天嚷嚷着要和曲烽洞房,是不是?会不会这次回家就干脆通知家长了,然后过几天带着聘礼上门求亲?哎,义父,如果上门求亲的话,你算不算曲烽的家长啊?”   曲烽脚步一顿,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不祥的可能。   那小笨蛋整天嚷嚷着要成亲,不会直接回家摊牌了吧。   不……会……吧……   萧雨歇没有再接薛祁的话,薛祁感觉义父的神色忽然严肃下来,以为他不同意此事,于是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路过大将军府时,萧雨歇让薛祁回自己府邸,却将曲烽留下。   曲烽站在正堂上,看萧雨歇缓缓地踱步。   萧雨歇吸了口气,沉声道:“你知道皇上一直想把三公主许配给你的事吧。”   曲烽默然片刻,道:“知道。”   萧雨歇语重心长:“我已是不惑之年,皇上一直希望你和薛祁能接我的班,将他最宠爱的三公主嫁给你正是此意,此事皇上从未掩饰过,满朝文武都看得清楚,就等着你这次凯旋,你若此时传出与男子相爱的事,你要皇上的脸面搁在哪儿?”   曲烽低头,沉默不语。   萧雨歇也难得有些急躁,他知曲烽脾气,能正面告诉自己的答案,必然是他心中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劝是没有用的了,若说责他强行断了这层关系,萧雨歇自认自己的身份没有这个资格,也不忍心这样做。   萧雨歇心中忍不住叹气。   有些事,他没有告诉曲烽,三公主如今的处境其实也很尴尬。   当年薛祁的风头胜过曲烽,是皇上心中下一任大将军的最佳人选,便想将最宠爱的三公主嫁给薛祁,可是刚提了个话头,就被薛祁义正辞严的拒绝了,饶是如此仍有些许流言传了出去,为三公主名声,皇上立刻便想到了同样前途无量的曲烽,曲烽性子内敛,没有当场拒绝,皇上便以为志在必得,于是传的满朝皆知,如今若再被曲烽拒绝……   明明一个美若天仙的公主,偏生如此不招人待见。   萧雨歇简直头疼。   皇上宠爱两位少年将军不假,可这一而再的驳皇上的面子,甚至曲烽还要与一名男子结合,这若是传到朝上,萧雨歇简直不敢想皇上会是什么脸色。   曲烽端端正正的坐着,却不如萧雨歇那般发愁。   萧雨歇拿他当儿子养,自然十分重视他的前程,可这个鹰扬将军的位置,他远没有萧雨歇那般在意。   他想起自己的身世。   烽……是父亲给他的名字,父亲也是一名将军,当年却因卷入夺位之争而死,自己和母亲也流落民间,当时不知缘由,重新拿回将军之位时才明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知道真相后的他曾一度想辞官离去,却被萧雨歇劝阻。   当时边关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萧雨歇却意外重病无法出征,他指着远方的战火问自己,男儿立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看看战乱中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那一座座血流成河的城池,你明明有能力结束这一切,你能为而不为吗?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朝中不缺人才,朝中又极缺人才。   萧雨歇语重心长的说,你要明白,你的人生不止有仇恨,你的仗也不是为朝廷打的,是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打的。   曲烽听了,信了,便留下来。   一面为了那战乱中的百姓,一面为了萧雨歇的知遇之恩与栽培之情。   萧雨歇与他非亲非故,当年与他父亲甚至是政敌,却因欣赏他便悉心栽培鼎力提拔,当年曾言自己膝下无子,便把他和薛祁厉铭当儿子看待,他是如此说,也是如此做的。   可如今战事已定,边关重回朝廷所有,百姓们也渐渐回流,将军一时已无用武之地了。   皇上深谋远虑,自然不会认为将士从此无用,反而更注重练兵习武,可三公主之事,与他留在朝中的意愿却毫不相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想起云觞临别时那张依依不舍的脸,曲烽又是一阵担忧。   他想起云觞平时为人处世也算老练了,应该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摊牌,再说云家对他如此宠溺,想来也不舍得太过为难他吧。   萧雨歇看着他的脸色,问他:“是哪家的公子?”   曲烽顿了顿,道:“是白龙州云家的七公子,云觞。”   一听到白龙州云家,萧雨歇的脸色一变。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在担心什么?”   曲烽不瞒他:“因为云觞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我担心他这次回去会直接把我二人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如果他父母不接受这种关系的话,他难免会受罚。”   萧雨歇的神色变得很复杂。   仿佛比他之前思虑皇上发难时还要复杂。   曲烽不解的看着他:“萧叔……有什么不妥吗?”   萧雨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半晌没回他,等曲烽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时,萧雨歇忽然抬眼,认真地看着他:“你决定好了?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曲烽正色道:“是。”   萧雨歇:“你说那小公子才二十岁,你不怕他将来反悔?”   曲烽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若是将来他反悔,那也必然是我的无能了。”   萧雨歇:“……所以因此皇上对你的任何惩处你都做好准备了?”   曲烽点头:“是!”   萧雨歇无奈的闭上眼,又是半晌沉默,再度开口,语气更是低沉:“你确定他这次回去会摊牌吗?”   曲烽一怔,不明白萧雨歇为何会问起这个,便道:“我真的不确定,只是担心他冲动……想着去见他一面才安心。”   曲烽的怀疑是有原因的,他伺候了云觞好些年,这小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备受宠爱,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少爷,总是认为家人对自己的宠爱是无底线的。   可他知道那些名门世家对人伦纲常的看重程度不必皇室轻了。   萧雨歇闭着眼,长叹一声:“那你就去吧。”   曲烽愣了一下:“萧叔?”   萧雨歇:“如果他真的说了,依那老爷子的脾气不会轻饶了他,你快去吧,皇上这边我来交代便是。”   曲烽心头一惊,一时不知该问不会轻饶是什么意思,还是该问您难道认识那位老爷子?   萧雨歇却摇着头站起来,对外面人说:“给曲烽备匹快马。”   管家吃了一惊,不想曲烽刚回京城没几天又要出门,忙慌慌张张去备马,曲烽被萧雨歇的态度吓得也有些急,萧雨歇似乎知道摊牌的后果是什么,让他不由心慌起来,也忙站起身一起往外走。   不料二人刚出门,圣旨便到了。   皇上传二位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这里要在老曲的父仇上做文章,可是那样一来剧情就沉重多了,而且涉及到的皇宫剧情很多,想想自己写的是将军和小少爷的甜文,于是咔掉了一大段~专心谈恋爱~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刺儿头   傍晚时分,天忽然阴了。   云夫人面色惨白的站在院子里,瞧着大雨将至的天,浑身都在抖。   又一声鞭打传入耳中,不用去看,那血淋淋的颜色仿佛已溅到了眼前,云夫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一旁云睿忙伸手扶住:“娘,进屋歇歇吧。”   云夫人摇摇头,细白的指攥紧了儿子的手。   内堂里很暗。   云庭和云夕站在一边,垂着眼默不作声。   云涛成紧紧握着手中的鞭子,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小儿子,他已经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云涛成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云觞咬紧牙关,任由豆大的冷汗颗颗滑落,咬牙切齿道:“您干脆就打死我!我若有一口气,也一定要去找曲烽!”   “啪!”   又是一鞭狠狠抽在已血肉模糊的后背,云觞整个人狠狠地战栗了一下,再度咬牙撑住。   他已经分不清滑落的是泪水还是汗水了,只觉得浑身痛的要失去知觉,心却十分的冷,单凭那股执拗的性子硬扛着,一句不肯求饶。   眼看着云觞已到极限,云涛成也累了,一把将鞭子扔到地上,对管家吩咐道:“将他扔进祠堂里去,不准上药,不准给饭食,哪日知错了,哪日放出来。”   管家忙应声,出门唤了两个仆人将云觞架了出去。   刚出门,一道惊雷猛然在头顶炸响,狂风大作,屋外的云夫人和云睿见状就要冲过来,管家忙拦住他们,让仆人慌慌张张的将云觞送去祠堂。   管家拦住云夫人劝道:“老爷现在正在暴怒之中,万万不可去探望,否则火上浇油就糟了。”   云夫人已听不清管家在说什么,身子摇摇欲坠,满眼满心都是小儿子那血肉模糊的背影,心口疼的仿佛要窒息,被管家和云睿强行送回屋中休息。   内堂一片死寂。   云涛成坐在椅子上,沉默的喘息着,云庭看了看父亲,又看看外面的天色,默默地往外走。   云涛成沉声问他:“去哪儿?”   云庭抿抿唇,道:“回剑宗。”   说罢便踩着狂风,一步步消失在院子里。   云夕在原地站了片刻,说:“父亲,我去看看二娘。”   云涛成疲惫的摆摆手,云夕便告退离去。   云夫人回屋便昏了过去,人事不省,云睿一边着急的请大夫过来诊治,一边见二哥过来,忙迎上来。   云夕问了下云夫人的状况后,将云睿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你知道怎么联络那位曲将军吗?”   云睿摇头:“不知道啊,阿觞以前从来没提过这事儿,若是问问随他一同来的齐爽和柳容,说不定知道。可……”   他望了眼屋子,又道:“京城离这里山高路远,这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多月,阿觞撑得住吗?”   云夕轻叹一声:“总要试试才行,你去联系那两人,二娘我来照顾吧。”   云睿忙不迭的点头,朝着大门一路小跑,结果刚到门口就被管家叫住。   管家面容严肃的拦在云睿面前,无奈道:“四公子,老爷有令,除非小公子认错,否则任何人不得求情救援。”   云睿大急:“那难道让我们眼看着阿觞死吗?”   管家沉声道:“除非曲将军自己过来,否则,老爷不会允许你们去通风报信的。”   云睿:“你!曲将军远在京城,又不知此事,怎么过来!”   管家摇头:“四公子回去吧,没用的。”   没用的。   十几年前他们就知道了,没用的。   暴雨不刻将至,远方夜空又有闷雷阵阵,冷风肆虐,偶尔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开,震得祠堂内的牌位也仿佛微微战栗。   云觞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模糊的视线瞅着前方一道道林立的牌位,脑中一片空白。   那股辛辣的鞭打感慢慢褪去,他只觉得疼,又很冷,于是不停地抖,眼泪也仿佛断了线一般,再止不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敬重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竟然真的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在这之前他居然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幸福应该比云家的名声更重要才对,他真的以为父亲大概只会抽他一顿出出气了事。   第一鞭落下时他只是不服气。   第十鞭落下时他执拗的在硬抗。   第二十鞭落下时他才终于发现也许父亲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自己。   等到他的意识完全被痛觉占领,无法在数是第几鞭时,他已经顾不上去怨恨父亲了,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娘和曲烽,巴不得他们立刻冲进来将自己带走,再也不要回这个家了,毕竟自己那时已经连爬都爬不起来,已经没办法自己走了。   可是娘没有进来。   曲烽更不可能来。   云觞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又疼又冷,想蜷起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于是只能勉力将脸埋进臂弯处,委屈的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浸湿了袖口。   夜半时候,祠堂的门忽然开了。   云觞疼的睡不着,又醒不了,迷迷糊糊间,感觉一个人关上祠堂的门,无声无息的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那人身形消瘦,拿了把小剪刀,轻手轻脚的将自己背上的衣服剪掉,又用随身带来的帕子,在云觞疼的战栗中一点点拭去伤口上的血污,再用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的为他涂抹。   云觞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哑着声音唤他:“娘?”   那人身形一顿,微微摇头:“二娘被看住了。”   云觞委屈的撅起嘴:“二哥……”   云夕柔声哄他:“你乖,别再出声了,被外面人听到就麻烦了。”   云觞原本还能硬撑,二哥一来,他的情绪就有些崩溃,心想幸好不是娘来,不然他真忍不住要扑过去在娘怀里痛哭了。   他真的好痛好痛好痛啊!   可面前的人是二哥,于是他只能哑着嗓子,忍着哭腔道:“我想见曲烽……”   云夕轻叹一声:“你可别再提这个名字了,还嫌这顿鞭子挨得不够重吗?”   可云觞就是这脾气,要是憋着不说就能撑好久,可魂牵梦萦了半个月的名字忽然说出口,他那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的情绪霎时决堤,小小声不住哭嚷着要见曲烽。   云夕心疼又无奈,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就算真的把信传出去,那曲将军不眠不休也要十来天才能过来,如何也没法子说见就见呐。   他见云觞哭着哭着就有些癔症了,便没有劝,只用拿来的厚衣服将他伤痕累累的后背裹住,再不声不响的退出去。   门外,有个人撑着伞在雨中等他。   是云庭。   云夕也打开放在门边的伞,朝大哥走去,就听云庭问,他如何了?   云夕摇摇头:“伤势已经上了药,只是情绪不稳定,你也听见了,他要见曲烽。”   云庭没什么反应,只道:“走吧。”   云夕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又问:“大哥,如果我真的将信传出去,那位曲将军,真的会来吗?”   云庭步子顿了顿,面色默然:“不知道。”   云夕打着伞,跟在云庭身后,内心涩然。   是了,大哥确实不知,只不知在十几年前那个同样的雨夜,他奄奄一息被扔在祠堂里时,是否也委屈的希望那个人从天而降。   但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曲烽……   大概也不会来了……   屋外狂风大作。   曲烽内心那股不安越发强烈,只是皇上还在和萧雨歇下棋,且正一边下棋,一边孜孜不倦的与他和萧雨歇讨论边关事宜,饶是自己心头纷乱,此时也不宜开口。   “曲烽……曲烽!”   萧雨歇唤了他两声,才将曲烽从愣神里唤醒。   皇帝便笑:“想什么呢?问你半天都没反应。”   曲烽愧疚低下头:“臣失态了。”   萧雨歇也笑,却将薛祁白天逗趣的一句话拿来用了:“怎么,在想心上人啊?”   曲烽心头一惊,忙抬头去看萧雨歇,却见萧雨歇笑的风轻云淡,似乎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皇帝被萧雨歇说的一愣,后知后觉的看向曲烽,语气中带了三分讶异:“哦?曲将军……有心上人了?”   曲烽看了看萧雨歇,一时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可皇上既然问起,他思虑片刻后,仍是点头道:“是。”   皇帝沉稳依旧,只是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明意味的情绪,语气仍是平和:“呵,哪家姑娘如此有福气呀?”   曲烽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一旁的萧雨歇却笑着讲话接了过来:“听他说,是江南一位世家公子。”   皇帝微微一怔。   萧雨歇面色淡然的将一枚棋子搁在棋盘上,语气波澜不惊:“是白龙州云家的公子,对吧曲烽?”   曲烽迎向皇帝的目光,在那瞬间心中已做好了各种可能发生的准备,然后点头称是,并不动神色的抬眼去看皇帝的神情。   皇帝在听说是一位公子时,只是怔了怔,却在听说是云家公子时,神色有略微的复杂,看向萧雨歇的眼神中涵盖了许多曲烽看不明白的意味。   但萧雨歇神色自若。   他听皇帝若有所思的念了一句:“白龙云家啊……”   “那家老爷子,可是个刺儿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快完结啦~果然十几万的短篇写起来还是好受些的~由于快完结了,就不按时日更啦~码出来一篇就放一篇啦,谢谢亲们的支持=3=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责问   此话一出,曲烽心里真是控制不住的慌了,好在他表面还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便问:“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看着萧雨歇,微微挑眉,却没回答,只是又慢悠悠落下一子,道:“曲将军,娶一名男子为妻,怕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啊,来日朝堂之上怕是免不了麻烦呐。”   曲烽心乱,听他如此说,忍不住便想说,大不了就辞官离去了,他不舍萧叔,不舍前方战火中的百姓,对这庙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却是丝毫不恋的。   可他信念动摇瞬间,便见萧雨歇极快的给自己使了个眼神,于是那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再出口,便成了:“臣是一名武将,只知道练兵习武,来日再起烽火,仍可为家国效力,至于臣的家事,随他们说去,臣不在意,若因此触犯国法令皇上为难,曲烽听凭处分绝无怨言。”   萧雨歇暗暗松了口气。   皇帝低低的笑了,意味不明的轻叹一声:“你啊……”   他不知是在说萧雨歇,还是在说曲烽:“就是这点不好。”   曲烽跪坐在一旁,心中渐渐明白过来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果然就听皇帝叹气道:“寡人想与你们做一家人,你们倒好,一个个躲得那么远。”   萧雨歇和曲烽立刻俯身:“臣万死。”   他二人如此一说,倒将皇帝弄得有些尴尬,左右不是,只得摆摆手让他们起来,又笑:“曲烽,你可别学你萧叔,一口一个臣有罪,臣万死,好像寡人有多鼠肚鸡肠似的,几十年一块儿走过来,如今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曲烽忙应声答是。   皇帝慢悠悠的收棋子:“曲烽啊,你要明白,你的作用与文官不同,你的用武之地也不在这皮里阳秋的朝堂之上,这点寡人清楚,所以你的家事寡人不多干涉,更不会因此怪罪于你,只是这人生大事,作为长辈,寡人还是要劝你你想好才是。”   曲烽:“谢陛下隆恩。”   皇帝摆摆手:“那就回去休息吧,看你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最近朝中无甚大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曲烽确实心事杂乱,如获大赦,忙谢辞离去。   萧雨歇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终于舒了口气。   皇帝也看着曲烽的背影,似笑非笑:“若是寡人说的再重些,怕是就留不住这位将军了吧。”   萧雨歇惭愧道:“是臣教导无方。”   皇帝摇摇头:“雨歇,我说过,你我二人时不必如此。”   萧雨歇却只是低着头不敢抬起。   皇帝只得轻叹:“其实,我倒觉得,若是当年你和那个人也能如此坚决,会不会今日又是另一个结果?”   此事似乎戳到了萧雨歇的痛处,他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眸子忽然闪躲了一瞬,再开口,语气也变得苦涩:“不会的,位置不同责任不同,不会有别的选择。”   皇帝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言,抿了抿唇,抬手又落了枚棋子。   曲烽一路快步奔出皇宫,一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没想到皇帝居然也知道云家那位老爷子,开口就是一句刺儿头,这老爷子得有多难应付?连萧叔都急了,今晚趁着下棋竟率先向皇帝提起此事。   曲烽自然明白萧雨歇的心意,他是想用这个大将军的身份来替自己挡过这一关,而这其中似乎又另有隐情。   不过他现在已经无心在想这些,既然皇上松了口,他现在满心就是去江南,在狂风中从马厩里牵出马时,曲烽握着手中缰绳,忽然心生感慨。   感情似酒,越酿越浓,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别管相处几日,便已牵肠挂肚上了。   云觞那日醉醺醺的一句呢喃在耳边不停徘徊。   我都喜欢你十七年了……   曲烽拽着马在风中出了门,却见远处有一个太监骑着马急速赶来,见他刚出门,松了口气,忙下马跑来,朝曲烽双手递来一个东西:“曲将军,这是陛下要我带给您的,说您也许用得着。”   曲烽接过来,竟是一道圣旨。   待看清了那圣旨上写的内容是,曲烽只觉得自己一颗忐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阴冷的祠堂内,没有光,没有声音,清晨的光芒照不进来,徒留云觞裹着衣服瑟瑟发抖。   他第二天早上就发了高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云觞挣扎着揉揉眼,就见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执着鞭子站在他面前。   云觞顿时觉得背上的伤口更疼了,于是缩起来不愿见他。   云涛成冷冷的盯着缩成一团的小儿子:“知错了吗?”   云觞将脸埋进衣服里,不吭声。   他犟起来的时候,真就比天王老子还犟!   云涛成怒极,抬手又是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胳膊上:“谁给你上的药!穿的衣服!”   云觞死死咬住牙,任他一鞭又一鞭抽在身上。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云夕率先闯进来,气喘吁吁道:“父亲,是孩儿上的药,他当时昏倒了不知情的。”   云涛成转脸瞪着云夕,想发作却又无法发作,云夕和别的儿子不同,自幼体弱,近些年才好了许多,这一鞭子抽下去,不客气讲就能抽掉半条命。   云涛成狠狠的叹口气,指着云觞问他:“好,你这么坚定是吗,那我问问你,你凭的什么要和他成亲?”   云觞哑着嗓子喊:“凭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云涛成冷笑:“喜欢?今天他喜欢你,明天他若不喜欢你呢?你是不是还要被他一纸休书给撵回家里来?”   云觞一窒。   云涛成怒道:“女人撵回家里来还能再嫁,你呢!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嫁过去,再被人家撵回来,人家连责任都没有,你还有脸活着吗?云家还有脸再和别人提你吗?”   云觞又气又委屈:“你怎么就知道曲烽一定会撵我!”   云涛成:“哈!我倒问问你,若是哪日曲烽想纳妾,你又容得下那个妾吗?”   云觞大喊:“曲烽才不会纳妾!”   云涛成不住冷笑:“曲烽不纳妾,你给他生孩子?”   云觞傻了。   生孩子……   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云涛成一看他那样子,就心知肚明,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了:“你头脑一热就要嫁他,姑且说你二人现在热乎着,他对你山盟海誓,可热乎劲过去呢?娶一个男子做正妻,外面人笑话你,朝中人笑话他,就算他能忍,可再过十几年呢?你连个孩子都给不了他,堂堂鹰扬将军这一身荣耀无人继承,你让他绝后吗?”   这个罪名扣得太狠,父亲的责问他一句都答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发抖。   云涛成恨铁不成干的叹气,语气比起之前缓和了一些:“你只贪图这几年光阴,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就算你有爹娘有兄弟,将来实在走不下去家里还有你一席之地,可曲烽呢?皇帝要将他招赘的事儿都传到江南来了,这时候他要娶一个男人过门,这不是扯着皇帝的脸皮子打吗?退一万步讲,皇帝不追究,曲烽又要受尽多少外面的嘲笑,堂堂一个大将军要因为你在朝堂上受多少屈辱才算够?你忍心他被人讥讽嘲笑吗?”   云觞费力的圈住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咬着下唇瑟瑟发抖,情绪已濒临崩溃。   云涛成长叹一声:“就是爹信你们情深义重,就算曲烽愿意为了你放弃仕途,你忍心吗?你忍心他为了你抛去那一身抱负,抛去他用命换来的荣耀,与你做一个平头百姓吗?”   云觞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   他不忍心。   他当然不忍心!   曲烽被别人骂一句他都气得不行,又如何忍心他被人嘲讽,他明珠蒙尘,云觞极不甘心,又不知如何反驳父亲的话,只能将头闷进膝盖里,再也控制不住的崩溃大哭。   他舍不得放开曲烽,可又舍不得曲烽受半点委屈,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院子里除了云觞的哭声,一片死寂。   就连后来赶来的云夫人和云睿,都被云涛成一顿责问问的哑口无言,他们原本以为云涛成只是为了名声,然而云涛成一字一句,却问的他们心头如遭重击。   只有云夕,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似乎已经动摇的云觞,心底一片冰凉。   这话,他十几年前就听说过了。   也是在这座祖祠前。   父亲用这番话,压的长子云庭喘不过气,为了云家,也为了那个人的前程,自愿的发下毒誓,此生再不相见。   呵。   如今故技重施,看起来,又要成功一次了。   云涛成也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于是等云觞终于哭不出声时,他再度郑重的问自己的小儿子,你知错了吗?   云觞拼命的揉眼睛,然后放下手,哑着嗓子道:“我没有错!”   云涛成:“你说什么!”   云觞朝他喊:“我没有错!就算将来曲烽可能不要我,我现在也要和他在一起!”   云涛成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余云觞一个人声嘶力竭:“我为什么要为将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放弃现在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决裂   话,说到了心坎儿里。   可你说我就要认吗?   云觞才不,哪怕疼的哆嗦,哪怕声嘶力竭,他也要正面对父亲厉声道:“你口口声声为我将来没遇到的,代价却是要我舍弃现在已经得到的,若我听了你的话,我就能过好将来的日子吗?”   云觞气得发抖。   “大哥到现在都还孤零零的守着剑宗!”   “是,没人嘲讽他了,不用担心连累那个人了,所有人的名声都保住了,可他过得一点都不好,他这辈子都失去自己的爱人了!”   云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粗喘着气冲着云涛成喊:“你才不是为了我!”   云涛成震惊的看着儿子,后退两步,竟也是哑口无言。   他蓦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二子云夕问他,听您的话,就能过好这一生吗?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从来没觉得云庭过得不好,吃得好穿得暖,剑术也在不停的精进,只是感情上还在犟,不肯娶妻,他原本还计划等云庭四十岁时,强行为他娶一房妻,年纪大了的人总是会寂寞,而云庭从来不会忤逆他。   可小儿子的呐喊却在此时震耳欲聋。   云觞拖着病体一步步朝外走,眼神发冷,眼中仿佛再也容不下面前的父亲了。   云涛成攥紧手中的鞭子,他不是听不进话的人,但一家之主的地位绝对不允许如此挑衅,于是冷冷道:“你敢出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   云觞头也不回:“一个连我爱的人都接纳不了的家,我不稀罕!”   “你根本不爱你的家人,你只是爱你的名声和地位!”   “就算曲烽将来不要我!我也不回这样的家!”   云涛成怒极,转身一鞭狠狠打在云觞肩头,遍体鳞伤的云觞顿时跪倒在地,却又咬着牙再度撑起膝盖,一步一步,他的魂魄似乎早就飞出了千里远,只剩下麻木的肉体执拗朝外走。   云涛成气疯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口不择言道:“我宁愿你今天死在这儿,也绝不允许你玷污云家的名声!”   为了云家数百年的名誉,已经有太多的人牺牲了太多,怎能允许他来随意践踏!   云涛成举起鞭子再度朝云觞的背影打去,却在落鞭前生生收住了势。   云夫人忽然冲了出来,面色惨白却坚定,柔弱的身躯挡在儿子面前,云觞止住脚步,回头看自己的母亲。   云夫人瞪着云涛成,一字一字道:“那你,就先要了我的命吧!”   云涛成怒喝:“闪开!”   云夫人凄凉的笑了:“让他们看着呀,你是如何杀妻灭子的!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忤逆你!还有谁敢糟蹋云家的名声!”   云涛成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敢?十八年前我敢!十八年后我一样敢!”   云夫人也笑,笑的狠厉,骂的撕心裂肺:“你就是欺负云庭没有娘!”   云涛成身躯大震。   一旁的云夕也如遭雷击,慌张向后退了数步,管家连忙扶住。   云涛成死死瞪着自己的夫人,一双虎目因怒击而浮现血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云夫人却已是声泪俱下:“若是她还在,若那个女人还活着!她怎会容你将她的儿子折磨至此!你不过是欺负了一个没娘的孩子!你还有脸提过去!”   “阿觞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轮不着你来教训!”   “我今天就是要让阿觞出这个门!你敢阻拦,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你敢动手便试试看!看姑奶奶我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说完,转身扶着目瞪口呆的云觞就朝外走,所有的下人都惊呆了,见夫人走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然后转头去看自家老庄主。   云涛成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们母子,越走越远。   “娘……”   云觞趴在柔软的铺垫上,软软的叫。   云夫人一边为他上药,一边没好气道:“干什么?”   云觞抿着嘴巴笑:“我还以为外面传您出嫁前是个铁娘子母老虎,是胡说呢。”   云夫人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母老虎是别人骂你娘呢,你也跟着学,哼,要不是在云家修生养息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和你爹打起来了。”   云觞咧嘴笑:“可您又打不过他。”   云夫人一怔,随即也笑,还有些不好意思:“哎,当初为了嫁给你爹,我装了好久的贤良淑德,进门以后更是收敛的不行,原本还会的一些拳脚早就忘完了。”   云觞好奇:“为什么要装?”   云夫人:“还不是因为你爷爷当初吃够了那位过世大夫人的苦头,再为你爹续弦,就一定要找一个温柔贤惠的,我当时喜欢你爹喜欢的紧,头脑一热就挤进来了呗。”   云觞更好奇了:“那位大夫人……很凶吗?”   云夫人想了想:“凶不凶不知道,武功是极高的,后来听他们说,若不是嫁了你爹,原本好像是想去夺剑圣之位的,后来有了相公孩子,就专心相夫教子了。”   云觞忍不住有些感伤:“啊……那若是当年她在,大哥和那个人是不是就成了?”   云夫人摇摇头:“唉,也不一定,毕竟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今天我只是一时冲动,这话就说出来了,想必伤了云夕不浅。”   她一边为云觞上药,一边语重心长道:“你大哥和你不一样,他才是真正扛着整个云家的人,那个人,听说也是长子,就算大夫人在,他俩也难成了,只是有娘在,好歹有个心疼他的人,不像云庭,娘早早的去了,唯一一个宠他的爱人也被迫天各一方,肩上的担子太重,吃了苦受了委屈却无人可说,你还知道在娘怀里哭一场,他只怕连哭都不能哭的。”   云觞心里难过,便将脸埋进枕头里。   云夫人还在说:“其实别看你娘我今天说的狠,只是幸亏你是个小儿子,若换成老大老二,你爹是决计不会让你我出这个大门的。”   云觞闷闷道:“他不配做我爹。”   云夫人面色忧伤:“他本来,也不是这样的……唉……”   云觞与她难过的却不是一个点,他由大哥想到了曲烽,想起曲烽在外征战的那十年,想起曲烽不久前失去的娘亲,心中不由酸楚,霍然抬头:“我要见曲烽!”   云夫人正在给他上药,被他吓了一跳,忙按住他:“是是是,知道你要见曲烽,等你背上的伤好些了,我让你外公派人把你送过去。”   云觞难过的拉着云夫人的手:“娘……曲烽也没爹娘了,如果我也不要他,他是不是和大哥一样了……”   云夫人涩然。   “娘……我想见他……”   ‘叩叩叩’   敲门声忽起,云夫人和云觞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来。   云夫人吊起柳眉:“干嘛,云家来送休书了?”   老者白了自家闺女一眼,淡淡道:“马车备好了,阿觞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走吗?”   云觞一听,立马就要起身,云夫人忙按住他,责备的看了老者一眼:“不能现在走啊,要等他休息两天!”   云觞忙道:“不用休息不用休息!我现在就能走!”   云夫人:“胡闹!你还发着烧呢!”   “我不!我现在就要走!”   云觞精神稍微好些,就开始闹,他一刻都等不了了,恨不得下一瞬就见到曲烽。   云夫人给他闹得没辙:“好好好,那我一会儿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好吧。”   云觞使劲儿摇头:“不用派人不用派人,我自己去就好!”   云夫人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骑马去吧。”   云觞眼巴巴的看着他。   云夫人气的一巴掌盖在他脑门上:“还骑马!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云觞不满道:“马车太慢啦!”   云夫人简直没法子他,只能回头求助自己的父亲,老者面色淡然的看他们闹,半晌,道:“你就让他去吧,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当初你一身内伤还非要跑去云府去才肯疗伤呢。”   云夫人羞赧不已:“爹!你说什么呢!”   云觞嘿嘿直笑:“我见了曲烽,伤就全好啦!”   云夫人无奈:“你这傻得……真像我……”   拗不过云觞,但他的伤势不容小觑,于是最后争来争去,还是趴在马车里出发了,看着云觞乖巧的向自己拼命摆手,云夫人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感觉儿子就这么亟不可待的把自己嫁出去了。   这雷厉风行的,她都还没见着那位将军呢,不知道办喜事儿的时候会不会请自己过去。   其实那天云涛成一字一句问的话,也问在她心坎里了,若真遇到那些事该怎么办?   她想当面问问那位将军。   结果儿子太不矜贵了。   等马车走远了,云夫人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不对啊,怎么听都是云觞一头热乎,只说自己要和曲烽成亲,却到走之前都没说曲烽愿不愿意娶他。   她想起那小傻子单恋了十年的事儿,心道不好,这小子别是单相思魔怔了?人家那边还没点头,他先把自己家的后路给断了?   不会的不会的。   云夫人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想起云觞那时难过的说,曲烽失去他,岂不是和云庭一样了。   这意思……应该是曲烽答应了。   可……   别是云觞自恋吧……   云夫人忽然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夫人:儿子嫁的太轻易,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登门   云觞走七天了。   云夫人在家里被娘亲念叨的头晕眼花,不住怀念在云家的清闲日子,等这天终于受不住了,于是偷摸溜出家门,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溜溜达达的走到云家门口。   偌大的山庄,一如往日平静。   门卫们见着云夫人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问好。   云夫人奇怪的瞧着他们,他们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老老实实站着岗,没有拦她。   云夫人轻咳一声,挺直肩背,鼓着勇气往里走。   结果一路都没人拦她,该请安的请安,该问好的问好,就连管家都笑眯眯的朝她行礼,一切从容的仿佛她只是出去搓了几天麻将,回家吃饭来了。   云夫人觉得心中毛毛的,等坐到饭桌上,见云睿乖乖坐在身边陪着,没见其他人,也没见有为难她的意思,她松了口气,拽着云睿问道:“哎,我们那天出门以后,你爹怎么样?”   云睿正为她夹菜,闻言道:“爹?爹当时看起来快被气死了。”   云夫人撇撇嘴:“然后呢?”   云睿眨眨眼:“没有然后啦,爹没一会儿就回后山了。”   云夫人觉得奇怪:“别的什么都没说,比如,嗯哼,你懂得。”   云睿就笑:“没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吩咐,于是大家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咯。”   他说罢,微微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那天午饭时绸缎庄送来几匹上好的料子,有您最喜欢的颜色,爹正好在,二哥就借机问他要不要给您裁几身,爹随口‘嗯’了一声,没任何反应。”   云夫人这才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打算秋后算账了。   云睿便问她:“阿觞呢?”   云夫人无奈道:“走了,刚在你外公家休息没多久就走了,嚷嚷着要见曲烽,真拿没他办法。”   云睿抿着唇笑:“好容易过了这一关,当然着急见心上人了。”   二人正窃窃私语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云夫人身子一僵,没想到这顿午饭还有别人,回头看就见云涛成和云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云涛成就像没看见她一样,径自在她身边的主座落座。   云夕倒是眉眼含笑的朝她问好,但没有提云觞。   云夫人心里略微有些自在,她面对云涛成时脸皮向来是很厚的,对方无视她,她也当对方不存在,乐呵呵的回了云夕几句话,不客气的直接拿筷子夹菜吃。   可这顿不尴不尬的饭刚吃到一半,管家忽然慌慌张张的走过来,低声对云夕说:“二庄主,门外有……有个人求见。”   云夕少见管家慌张的模样,便问:“谁啊?”   管家看看云涛成,又看看云夫人,紧张道:“他说他名唤,曲烽。”   云夫人的筷子‘啪’的掉在桌上,傻了。   管家更傻,他上次见着曲烽时,还是十年前那个稚嫩又内敛的少年。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再看见这少年。   可今天中午正准备吃饭,就听门卫慌张来报,说门口来了一人,要见云老爷子,看着气度不凡,门卫不敢得罪,便过来禀报管家。   管家忙走过去,远远就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肩上披着暗红色的披风,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模样。   管家原以为是哪位侠客突然造访,可待他走进,不及十步远,却被来人惊住了。   那人只是简简单单的负手站着,身姿气度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威,英俊的面容上一片冷漠,只是那双深邃又平静的眸子朝他看过来,竟如鹰视般锐利,令管家被摄住心神一般,一时心口发颤。   管家在云府多年,形形□□的人见了不少,如面前这般人的气势面相,一看便非武林中人,于是上前拱手行礼道:“敢为贵客是……”   那青年静静地看着他,启唇吐出二字:“曲烽。”   管家顿时脸色一变,还未开口,便请曲烽继续道:“求见云七公子。”   他说的很慢,很稳,很平静,但他看向管家的眼神,却冰冷的不存一丝温和之意。   管家心虚,一边慌慌张张的进去通报,一边心想将军这神情,该不会知道七公子被责罚的事儿了吧。   他这么一说,云夕不由也有些慌,忙转脸儿去看云涛成:“父亲……”   云涛成缓缓搁下筷子,道:“将军屈尊驾临,自然要请进大堂说话,你连这规矩都不懂了吗?”   云夕忙起身称是,并与管家一同出去,亲自将曲烽迎了进来。   云涛成已在大堂落座。   曲烽大步走进来,却不落座,只是负手站在敞亮的大堂之上,高大的身影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冷冷的注视着坐在前方高座上的云涛成。   尸山血海中百战功成的将军,当他气势汹汹的站在面前时,就连云涛成一时都觉心寒。   二人凝视良久,曲烽率先开口:“在下是求见七公子,却不知七公子人在何处?”   云夕微微一怔,正想开口,就听云涛成接过话来:“犬子云觞犯了错,正在后山受罚,将军怕是见不到他。”   曲烽刚进白龙州就听说了此事,此时脸上表情也无甚变化:“哦?敢问七公子犯了什么错?”   云涛成冷笑:“他鬼迷了心窍,非要与一名男子成婚。”   曲烽冷冷的盯着他:“与男子成婚便是错?我不记得国法中有这一条。”   云涛成寒声道:“此乃家规。”   一旁的云夫人忍不住插嘴:“家规中明明也没这条!”   云涛成气结,瞪了她一眼,云夫人立刻缩回去,就听他道:“我乃一家之主,我定的规矩,如何不是家规!”   曲烽忽也笑了,笑的很淡,很冷:“家规比您儿子的幸福重要?”   云涛成咬牙切齿:“它比云觞的性命都重要。”   此话令曲烽原本平静的眼眸霎时敷上一层寒霜,二人互不相让的对视着,竟有杀气不知不觉的弥漫开来。   云涛成咬牙切齿道:“父母之命,便是天命,这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管!云觞已有决断,将军请回吧。”   曲烽怒极反笑,一字一顿:“你枉为人父!”   云涛成也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满脸写着你奈我何。   曲烽却道:“你没有资格替他做选择,我是来见云觞的,这话我要听他亲口说,见不到他,今日曲烽不会罢休。”   云夫人在旁边看的着急,挤眉弄眼摆手势,告诉他云觞已经跑掉了让他快追,可是她不管怎么给曲烽使眼色,曲烽置若罔闻,情急之下,朗声道:“啊,这样啊,可惜你来晚了,云觞早就跑掉了,你若要问他的答案,就快去找吧。”   曲烽一怔,回头去看云夫人。   云涛成险些给她气吐血。   曲烽立刻明白过来,但他没有立刻离去,却迈前两步,郑重的对云涛成说:“云老庄主,在曲烽心中,没有任何存在比云觞的性命更重要。”   他直视云涛成,语气森寒:“如果有人擅自糟践他的性命,不论那人是谁,曲烽绝不放过!”   “曲将军……曲将军……”   曲烽大步迈出大门,没走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云夫人的呼唤,他停住脚步,就见云夫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曲烽回头,面对云夫人已收敛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忙道:“夫人还有事?”   云夫人喘了一会儿,道:“阿觞七天前就走了,顺着官道朝京城去的,你现在去追大概也追不上的。”   曲烽了然:“嗯,我会直接回京城去找他。”   云夫人想了想,道:“那个……曲将军……我问你几件事吗?”   曲烽微微一笑:“夫人但说无妨。”   云夫人好容易逮着曲烽,忙将那天云涛成问出的问题扔给他。   曲烽想了想,笑道:“孩子的事,若是云觞愿意,将来我们可以领养,血脉一说我是不在意的。至于功名,当初曲烽入朝本也不是为了功名去的,弃了便弃了,没什么了不起。”   云夫人:“那,那万一,朝中人取笑你们呢?”   曲烽失笑:“夫人也太小看在下了。”   堂堂二品鹰扬将军,未来大将军的接班人,谁有资格笑话?   而那些地位高于他的人,一个个皮里阳秋的,人家才不会当面笑话,至于背后怎么说,谁人背后无人说呢?曲烽更不在意了。   云夫人想想也是,又道:“那,皇上不会为难你吗?”   毕竟,招赘驸马的事儿都传到江南了。   这话问出口,曲烽一时有些犹豫,云夫人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却见曲烽从腰间解下一个纸卷,双手递给云夫人。   云夫人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一看,差点吓得腿都软了。   她目瞪口呆的将纸卷又还给曲烽,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赐婚了?那!那你刚才为何不拿出来?”   要是直接拿出皇上赐婚的圣旨,看那老顽固还敢说什么!   曲烽摇摇头:“我不想这样。”   若真用身份去强压,以云涛成那副傲骨,只怕将来云觞和家里的关系会闹得更僵。   云夫人那颗忐忑的心一下子就放回去了,心底暖洋洋的,觉得曲烽意外的可靠,云涛成想到的那些问题,曲烽早有准备了。   果然性子沉稳的人,做什么事儿都踏实。   就那个小兔崽子什么都没想好,就一门儿心思要嫁人,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打,还抽抽搭搭的贼委屈。   云夫人瞧着曲烽的眉眼,越瞧越觉得喜欢,又不敢耽搁他,又随口聊了几句便催他上路了。   看着曲烽的背影,云夫人将最后那个问题咽下去了。   你会爱阿觞一辈子吗?   她没有问,一辈子那么长,总要到最后一刻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相见   一辈子那么长……   可仿佛又那么短……   云觞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站在将军府面前瑟瑟发抖。   将军府门前的四个守卫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见他站在门口不来敲门,不由戒备起来。   云觞觉得如果自己一句话没说对,搞不好就被当成袭击者被这群人拿枪给捅死了。   那太冤了。   门口管事儿的见他徘徊那么久却不进来,心下怀疑,便走过去问:“这位公子……是有何事吗?”   云觞挠挠头:“那个,我想求见鹰扬将军。”   管事儿看着他:“将军出远门了。”   云觞一愣,不由沮丧起来:“啊?他去哪儿啦?”   管事儿的笑道:“这我们这些下人可不敢问了。”   云觞忙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管事儿的道:“不清楚,将军没说,您要不改天再来看看?”   云觞郁闷的走远了。   改天改天,改哪天啊,他这一路为了恢复的快一些,大吃大喝的花了不少钱,有点捉襟见肘了,而且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在这东城转了一圈儿,连个客栈都没见着,人烟稀少,到处都是戒备森严的官宦府邸。   他和赶车的转了一大圈儿,愣是给转晕了。   真倒霉。   本来磨磨蹭蹭走了十几天才走到京城已经够衰了,结果到了京城又找不到人,就连打听鹰扬将军的府邸都是他冒死去打听的,东城这边连个茶摊都没有,只能问府邸的守卫,有的守卫一听你问路就不耐烦,干脆摆手轰。   云觞委屈死了,又没办法,只能跟着赶车的一块绕,最后绕了大半天才终于绕出去,来到了一块儿有地摊客栈的地方。   终于有个歇脚的客栈,云觞这才松了口气,端着茶杯发愁,听说他们这些当官的还要上朝,还动不动要被叫去宫里议事,就算曲烽回来了,自己去找他也未必碰的上。   啊啊啊好烦啊!   他当初就应该乖乖待在江南等曲烽去接才对!   哼!   于是云七公子就住在这家客栈里,天天去鹰扬将军家门口报道,惹得那管事儿的与将军府的管家说了,管家还专门去问他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偏偏云觞不爱和他说,只说找将军有事儿,等将军回来再说,弄得管家一头雾水。   云觞也不高兴,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呢,兜里钱又快见底了,没心思去京城吃喝玩乐,每天就仿佛一块儿客栈里的望夫石,眼巴巴的等曲烽回家。   就这样让他等了四五天,说来也巧,这天傍晚他正趴在窗边朝外发呆,眼角余光一闪就见一个人骑着马从隔壁街道飞驰而过,暗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飞舞。   云觞整个人都懵了,扇了自己两巴掌才发现刚才那个侧脸是曲烽,再抬头人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云觞十分激动,扒着窗沿朝前使劲喊:“曲烽!曲烽!”   无奈傍晚风大,还偏生是朝他这个方向吹,他喊出去的声音没传多远又被风灌了回来,曲烽一点声音没听见,径直朝东城奔去。   云觞大急,也不顾自己的身体不能跑动,跌跌撞撞的就冲出门,朝曲烽离去的方向狂奔,满心都是焦急和欢喜。   曲烽赶了十几天的路,从京城到江南再到京城跑了个来回,又甚少休息,饶是铁打的身体一时也吃不消,刚到家门口就觉得脑门被风冲的有些疼,便甩了缰绳大步朝里走,门口管事儿的忙将马牵住,里面听到消息的管家急急忙忙赶出来。   “将军此番辛苦了。”   管家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曲烽解下的披风。   曲烽应了一声,问:“我走后有什么事儿吗?”   管家忙道:“哦哦有,薛将军来找过您,似乎要说不久后的演武一事,大将军也派人来问过,但没说什么事儿,王大人儿子百日宴送来了请帖,柳大人前来拜访您没在,还有……”   管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曲烽一边大步走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听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管家正说:“这些日子有个怪里怪气的少年公子一直来府中找您……”   他说着,曲烽忽然蹙眉扭头,朝院子里的一面墙看去。   就看见一双白皙的手,费力的扒在墙头,吭哧吭哧半天才露出一个脑袋,一见曲烽,顿时眉开眼笑:“曲烽!”。   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双手,嘴里还喃喃道:“就……就是他。”   曲烽也愣了,他正准备回来换身衣服就去城里打听呢,结果人就爬到墙头了。   云觞颤颤巍巍的爬上半个身子朝他打招呼,结果他身上的伤口因为攀爬的动作开始疼,他又没什么力气,身子一歪,扒在墙头摇摇欲坠。   曲烽吓了一跳,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云觞见他冲过来,开心的朝他张开手就往下扑,幸好曲烽速度快,正好接了个满怀。   就是手不小心按在他背上,把云觞疼得龇牙咧嘴。   曲烽忙松开手扶着他,惊魂未定:“你……你怎么……”   怎么摸到这儿的?   他还没说完,就想起管家说有个奇怪的少年天天来门口。   云觞才懒得听他问些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的问题,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委屈,看见曲烽就觉得鼻头发酸,忙张开双臂就扑上去搂住他,将脸埋进他怀里。   曲烽自然知道他受多大的委屈了,于是弯下身小心的用手臂搂住他的屁股,就直接将人像抱小孩儿似的,竖着抱进了屋。   管家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他都差点叫人去把那个少年抓下来了,可见将军这幅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下来的模样,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于是识趣儿的抱着披风走开了。   “曲烽!”   云觞埋在他怀里闷声的唤。   “嗯,我在。”   曲烽摸摸他的头,将他抱进自己卧房里。   “曲烽……”   云觞搂着他不停地唤,曲烽也不厌其烦的回答他,我在。   等把人搁在床上时,云觞才终于松开他,红着眼眶问他:“你想不想我?”   你知道吗,我可想你了,睁开眼是你,闭上眼也是你,这一个月折腾下来我都快疯了。   曲烽疼惜的捧着他的脸,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住他,吻得很轻,似乎是在抚慰他,只有捧着他脸的手在微微的抖。   他总是能在情绪失控的前一刻恢复理智,就像方才看到墙边探出的那颗脑袋时,看着那张让他牵挂了大半个月的笑容,他胸中有一股强烈的情绪仿佛要冲破血肉,彻底撕断理智。   但他仍是控制住了,然后冲过去,将人牢牢接在怀里。   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云觞这一个月因为他受了多少苦,只能将人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他,纠缠的唇舌仿佛要在彼此的灵魂上烫下烙印一般,云觞也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这个原本带着抚慰意味的吻变得急促,变得缠绵,变得欲罢不能。   吻得激烈时,云觞不自觉的轻轻呜咽两声,听在曲烽耳朵里挠的十分心痒。   可痛苦的是曲烽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保持理智,在两人吻得情动,云觞喘着粗气控制不住的去扒他的衣服时,曲烽按下冲动结束这个吻,他轻轻挠了一下云觞的咯吱窝,云觞立刻朝后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生气道:“干嘛!”   曲烽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让我看看你的伤。”   云觞立刻裹紧衣服:“不要!”   曲烽搂着他哄:“乖,不该上药吗?”   云觞不高兴的噘着嘴,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还想亲他,曲烽反应很快,立刻偏头躲开:“上完药再给你亲。”   云觞气的用脚踹他:“我不!要亲完再上药!”   曲烽抿着唇,将他乱蹬的腿擒住,利落的将鞋子脱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说一不二,云觞缠在他身上闹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趴下,跟娘亲闹是为了见曲烽,见到曲烽以后随便怎么样都好啦。   “说好啦!上完药就给我亲!我没停下前你不许挠我!”   曲烽低低的笑,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衣服往下脱。   他背上的伤到底是皮外伤,经过这十几天的治疗已经好多了,只是有些太深的伤痕还未完全愈合,所以动的狠了会疼。   曲烽深深地凝视着云觞单薄的后背上那一条条可怖的伤痕,眼神中溢满了疼惜,他小心翼翼的为还没痊愈的伤痕上了药,而后冰凉的食指轻轻滑过那些已经愈合的浅伤,惹得云觞躲了躲:“有点痒。”   云觞趴在枕头上乐呵呵的笑,笑着笑着,忽然感觉有一个又湿又热的东西贴在后背新长出来的嫩肉上,轻轻舔舐了一下。   一股电流霎时从被舔舐的地方流到全身,他脚趾瞬间绷紧,整张脸使劲埋进枕头里,带着颤声问:“你!你干嘛!”   回答他的是曲烽的舌头抵在嫩肉上轻轻滑动着,害的云觞瞬间绷紧了整个身体,两腿紧紧并在一起,手指攥紧枕头,连忙求饶道:“你别舔了!我……我……”   曲烽低沉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你怎么了?”   云觞羞的脖子都红了:“我,我,我硬了……”   上空传来曲烽的轻笑,从鼻翼里喷出的热气洒在他脖子上,云觞羞的不知所措,却听曲烽凑到他耳边使坏的明知故问:“你哪里硬了?”   云觞气的直起身一把将曲烽拽到床上,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某个部位用力压着他,让他自己感觉是哪里。   云觞很委屈:“你明知道我现在没法子做,你不要逗我啊!不然我好难受的!”   曲烽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两只手轻轻抚上他线条优美的腰线上,语气倒是平淡:“是吗?会难受很久吗?”   云觞用额头撞了他一下,怒道:“难道你是太监吗!你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曲烽眨眨眼,见他的脸蛋就在面前,忽然探头过去亲了一下他软软的唇。   云觞的气立刻消了,想起他说的上完药就给亲,于是两只手就要去捧住曲烽的脸。   结果曲烽一缩脖子躲了过去,云觞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曲烽的手忽然掐着自己的腰将其抬高,整个人趁抬高的空隙缩到了自己身下。   云觞两只胳膊撑着枕头,脸朝枕面,见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了,一时有些愣怔。   直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咬住自己的裤带向下拽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温热湿滑的物体贴上自己最敏感的地方,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登时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连忙伸手去扒曲烽扶着自己腰的手。   “曲烽!不行的!我受不……曲……唔!嗯……唔!!!”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其实我可想开车了,只是,咳咳,你们懂得…… 第41章 第四十章:大结局   府里的下人见将军半天不来用饭,想着将军大概是累了,于是端着准备好的晚饭去小心翼翼的敲将军的门。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接着就见将军穿着一身便服打开门,接过盘子后说让他们去准备热水洗澡。   下人应声退去。   曲烽端着晚饭搁在床头,扭头见被子仍然蒙的严实,就好笑,平时表现得那么流氓,怎么真上阵了羞成这样,于是伸手去轻轻扯被子,云觞知道晚饭来了,没好意思一直拽着被子不放,于是曲烽轻轻一拽就把被子拽开了。   被子里露出一张红彤彤的泛着热气儿的脸蛋,白里透红,煞是可爱,曲烽看着喜欢,伸手去捏了捏,热乎乎的真软。   云觞哑着嗓子问他:“我不能洗澡。”   曲烽嗯了一声,拍拍他的头:“我洗澡,这十几天都没顾上洗,乖,起来吃饭。”   云觞抽抽鼻子,窝在被子里不动,默默地嘀咕了一声:“你这个太监!”   曲烽:“……”   云觞理直气壮地瞪着他。   他真的有理由这么怀疑!   方才……方才……他被曲烽舔的魂儿都要飞了,完事儿后伏在床上舒服极了,喘着气动也不想动,腰软的简直要化了一样,结果这个人居然就搂着光溜溜的自己躺在那儿,轻轻抚着背给自己顺气儿,什么都不做!   云觞不甘心,就开始琢磨自己这个模样能用哪个姿势继续。   然后下人过来送饭,他居然就直接起身去拿饭了,然后就让自己起来吃饭!还准备洗澡!   他一定是个太监!   就算不是太监也一定有那方面的问题!嗯!   云觞目光炯炯的盯着曲烽,曲烽勉强能想到他在琢磨什么,好笑的摇摇头,从柜子里给他找了件衣服披上,将人扶起来喂饭。   云觞乖乖的做起来,一边张口吃饭,一边手不老实的想去摸曲烽的大腿内侧。   别真是个太监啊!   真是的话自己怎么办呐!   不对,那天不是摸到了嘛,不小呢!   曲烽感觉到他的小动作,警告的戳了一下他的鼻子:“老实点,等你伤好了再说。”   云觞委屈巴巴的收回手:“你总这样说!”   曲烽端着饭碗笑道:“这次不骗你。”   云觞立刻抱住他:“我伤好了咱们就洞房?”   曲烽愣了愣:“不应该先成亲,再洞房吗?”   云觞立刻闹起来:“不!我不!我要先洞房再成亲!”   曲烽:“先成亲再洞房。”   云觞:“不!要先洞房!我要先洞房在成亲!”   曲烽:“好好好!别摇别摇!饭要撒了!”   ----------------------------------------   云觞:“曲烽~我们什么时候洞房呀?”   曲烽:“……不是说,要等你伤好了。”   云觞:“我的伤现在就好了!”   曲烽:“别闹,你现在根本躺不下来。”   云觞:“躺不下来也没关系啊,我……我可以骑着你嘛!”   曲烽:“……”   曲烽:“乖,睡觉。”   云觞:“不要!你叫声好听的我再睡。”   曲烽:“……小觞?”   云觞:“不好听!”   曲烽:“……阿觞?”   云觞:“那是爹娘和他们叫的!”   曲烽:“那,觞儿?”   低沉又宠溺的嗓音回荡在脑海中,云觞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却仍不满意,揪着曲烽的脸使劲儿闹他。   曲烽被他闹得没辙,一把将人搂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喃了两个字,云觞的脸蛋儿腾的便红了,整个人又羞又开心,兴奋起来,忽然用力将曲烽推倒在床上,麻利的骑上他的腰,开始扒他的衣服:“我要洞房!”   曲烽:“现在不行。”   云觞:“行!一定行!不许动!我要骑着你!”   屋内的人嬉闹又缠绵,屋外一轮明月高挂,温柔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耀着一双纠缠不休的人影,声声透着欢喜。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爆了两天肝,终于抓着新鲜劲儿的尾巴把甜甜的小七公子和老曲将军的故事写完啦!   这篇小白文的瑕疵还是很多的,窝自己在写作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但是一直改下去永远都没个结尾,于是硬着头皮也要写完,虽然中间砍了一大段大纲,但是由于大部分都是虐的,所以砍了也觉得不可惜,嘿嘿!   讲真的,这篇文当初我差点就坑了,结果某天突然爬上来看到了一位小天使的催更留言,心中一感动就抓起键盘继续写,真心感谢小天使们一路的留言和支持!   对小透明作者来说你们的留言比收藏更鼓励我,真的!十分感谢!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以前总是觉得自己的文笔太烂,动不动就坑着写不动了,但现在窝坚信只有一直写下去文笔才会进步,所以不能再颓废下去了,小天使们~下本新文见~=3=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